钱进岱没好气地向窗外指了指南监外那些叫嚣的鬼市兄弟。
“哼,就看你雇那些作奸犯科的玩意,你能干出什么‘老老实实’的买卖?”
“明府此言差矣,正是因为那些兄弟背有前科,在别处不好谋生,在下才更愿意给他们一条生活,他们能自力更生了,就免得重蹈覆辙再去作恶,这也给官府省去了不少麻烦啊,明府不褒奖在下,怎么反倒冤枉起人来了?
“褒奖?你若老实听话,想要什么褒奖本官都可以满足你……”钱进岱阴阴一笑,“咱们就明说了吧,钟苑东既然有贪污渎职之嫌,有些背人的勾当必要托你鬼市代劳,你若能吐露出一点线索,本官可保你从轻处置……”
孟得鹿暗暗望向野良,莫名地在紧张着什么……野良手往后腰一托,“在下若没什么可吐露的呢?”
“那本官便帮你好好想想!”钱进岱目光森然地扫过满墙刑具,“崔寺正刚研究出几样新鲜玩意,本官正好可以用你试试新货!”
野良往一只染遍血污的粗糙木凳上一坐,松了靴子,醉罗汉似的侧身半卧。
“明府有什么看家本事尽管拿出,在下皮糙肉厚,正想松松筋骨……”
“哼!你放心,纵然你有九层肉皮本官也会替你一层层扒……”
“报……”
白镜又猫着腰小跑进来,钱进岱被打断发威,甚是不悦,高喝一声,“怎么了?又有人投案不成!”
见白镜苦着脸点头,钱进岱又一怔,“谁?”
不等白镜开口,门外人已悠悠地自报家门。
“地官侍郎,钟植!”
孟得鹿一惊,她当然知钟植正是钟苑东的名讳,匆忙俯身叩拜。
野良却不以为意,随手从刑具架上捡起一只不知作何用途的短小利器自顾自地修剪起络腮胡须。
钱进岱的官威到底是撑不住了,急忙起身相迎。
“钟侍郎亲临南监,不知有何见教?”
“听说犬子祸了闯,本官怕明府念及本官情面,不能秉公断案,特意亲自来给明府撑撑腰,壮壮胆啊!”
钟苑东的声音柔和明艳,夹杂着微微的气喘,听上去便知道是一副体态圆润,双腮多肉的长相。
孟得鹿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只看到他绯色的官袍下掩着的并不是官靴,而是一双又新又旧的皂色短腰靴——
说它旧,是因为它散发着浓浓的樟木味,靴腰上还有着深深的折痕,可见是被主人收藏在箱底多年,说它新,又是因为它的靴底白得耀眼,可见主人没舍得穿过几次,它用料考究,针脚却很粗糙,靴筒处绣着的一只小野鹿也因为绣者的绣工蹩脚而显得格外笨拙。“侍郎……从何处听闻?”
“不重要……”钟苑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我区区钟苑东之子,倘若犬子罪证确凿,本官一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噢,对了,就连本官教子无方也要被追究问责,在下这便去御史台请罪,请圣人惩处!”
钟苑东撩袍抬脚,短靴上的笨拙小野鹿也像在瞌睡中被人踢醒,在孟得鹿眼前蹦了起来,好像跑不出三里便会因为四肢不协调而把将自己绊倒。
阴谋的盾被对方阳谋的矛戳破,便完全失去了再执行下去的意义。
钱进岱只得慌忙拦住钟苑东。
“钟侍郎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哪……这二位乃是一桩命案的证人,下官召他们前来也只是寻常问话,怎么又跟钟公子扯上干系了呢?当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钟苑东却还不肯相信,连连确认,直到眼看着钱进岱命白镜把孟得鹿与野良送出南监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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