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朱梦华半死不活,关乐乐片刻不敢耽误,急匆匆又冲下楼。
她很少打车,今天接二连三破例。
给的地址很远,在鹊翎路上的一个老旧小区,再往南走不远就该到凤栖原了。
朱梦华怎么会同意住在这种地方。
想不通。
早高峰拥堵,司机后视镜瞥她一眼,然后一脚油,拐进开发新区。
“师傅,别绕路呀!”关乐乐瞧出端倪。
“这里头不堵车,有钱人还没睡醒呢!”
“……”
确实,话糙理不糙。
这地方是凤城富人区,AAAAA旅游景区,鼎鼎大名,哪会有悲催的打工牛马。
芙蕖桥居高临下,曲池美景尽收眼底。
她看向窗外,正路过“凤城曼哈顿”。
一条西低东高的狭长街道,与南湖相接,蜿蜒而上。
坡顶,是赫赫有名的紫宸玫瑰园,凤城最贵的楼盘,没有之一。
关乐乐深呼吸,眼神迷惘又复杂。
“能住在这里,非富即贵,啧,咱奋斗几辈子也摸不到门,哈哈哈。”
司机调侃着,滑开车窗咳出一口浓痰。关乐乐白他一眼,“我姐住这里。”
“……”
司机瞄后视镜,咧嘴笑,“失敬失敬。”
穿过富人区,沿三环辅道一路向南,一条笔直的长上坡——鹊翎路。
车里憋闷,关乐乐滑下两寸车窗,冷风呼呼灌进来,吹得她发丝使劲往嘴里钻。
“到了,39,你咋支付。”
关乐乐肉疼,扫了40,“不用找了。”
路边有放心早餐车,她买了两个包子一杯红豆粳米粥,提着走进小区。
单元楼光线昏暗,声控灯接触不良,关乐乐脚都跺麻了,就是不好好亮。
她莫名想哭。
敲门,里头传来微弱回应。
刚一见朱梦华,她就憋不住嚎啕大哭。
老关嘴里娇俏又迷人,像绣屏上的鸟一般的可人,如今满脸蜡黄,黑眼圈浓重。
“别嚎丧!你妈还没死呢!”朱梦华塞给她一包抽纸。
还会骂人,说明问题不大。
关乐乐脸上挂泪,随意抹两下,连忙往下吃的。茶几凌乱不堪,隐约可见一层浮灰,她勉强辟出一块,抽出纸巾擦了擦。
“包子和粥都是热的。”
“怎么是香菇青菜馅的,我吃不了,一闻就恶心……”
朱梦华抚胸干呕,掰开瞅了一眼,又揉进塑料袋,随手丢茶几上。
“妈,那你喝粥。”
“嗯,粥可以,你买的什么粥,我最爱喝鼎悦的生滚牛肉粥。”
闻言,关乐乐蹙眉,“什么鼎悦。”
她完全没料到她妈遥遥领先。
朱梦华哼唧一声,笑她少见多怪,“你们公司隔壁那家,鼎悦嘛。”
“……”
关乐乐觉得这世界疯了。
“妈?你知道鼎悦人均多少钱吗,随便吃一顿是我几个月工资,你说得好轻巧!”
是朱梦华膨胀了,还是人间太癫狂。
她惊得下巴颏抽筋,狂揉脸颊。
“是嘛,我不知道,又不花我的钱。”
“……”
关乐乐深呼吸,尽力克制情绪,掏出吸管,狠命扎开塑料膜,递给朱梦华。
“红豆粥。”朱梦华抿一小口,就手搁在茶几,嫌弃地手背掸开包子,“也太甜了,喝不了。”
“我嘴里苦辣辣的没味儿,想喝点鲜亮的,你买的这是什么呀。”
“红豆没煮开,薏米还是硬的,青菜一股子土腥味儿,香菇太筋。”
朱梦华絮絮叨叨。
“妈!”关乐乐警告叫她。
“瞎嚷嚷什么,我又不聋,我还没说完呢!你不会买——”
“朱梦华!我是你女儿,不是你丫鬟,也不是你保姆,你没有花钱雇我!”
“你瞒着我做那些事,你想过我没有!梁阿姨在美国,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你除了钱,心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关乐乐边哭边发泄。
连带周琛和温慈给的委屈,一并奔涌。
“你——”
朱梦华抚心愕然,突然嚎啕大哭。
头回见她失态,关乐乐怔住,半句说不出,抽噎着张嘴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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