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山墓园坐落在凤城龙脉以东,凤栖塬畔,与黑虎塬遥相呼应。
墓园在郊区,林眠路上耽误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网约车一听大晚上的要去凤栖山,纷纷像约好了似的,笑她有毛病,宁可被平台扣分,也坚决不接单。
她没有告诉孙大胜去哪里,一是怕人家忌讳,二是不想让谢逍担心。
十年趣可,将她淬炼成了合格的职场人。
大方、热情、一问三不知。
凤栖山公墓大门口,林眠给孙哥拨了个电话。
不一会,值班室的小门开了。
孙哥从后头办公楼下来,提着一个有点重量的黑塑料袋,见她拉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先谙熟地点了个头。
“行李就搁这儿吧,东西我预备好了。”
“谢谢哥,我总麻烦您。”林眠寒暄。
孙哥打开强光手电,走在前头照路,“也就是你,一般人这个点儿哪儿能让进来呀。”
公墓有追思的接待时间,一般来说,下午4点以后就不让进了,除非是清明,可以适当延长。
林眠只在每年教师节来扫墓。
清明追思亲友,而母亲,一直活在她心里。
死亡从来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路过摆渡车,孙哥用手电筒随意晃了晃,“今天实在太晚了,咱得走上去,有点黑,不怕吧。”
怎么会怕。别人害怕的鬼,可能是她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沿陡坡一路向上,穿过葱郁的松柏林,约莫十五分钟,半山腰处豁然开朗,天朗气清时,能俯瞰整个凤栖山。
还没到跟前,林眠鼻头先一步发酸,眼眶登时蓄满泪水。
工作的压力,林建设的混账,她像一根紧绷的弹簧,只能硬抗。
看到母亲照片,这一年来的委屈和心酸奔涌而出。
林眠悄悄用手背擦去眼泪。
孙哥从坡下提了个空铁桶,又捡了一根枯枝,将黑塑料袋、打火机和强光手电一起塞给林眠,嘱咐她:
“纸钱你自己叠,我在前头等你,别太晚了。”
林眠说好。
和孙哥十三年的交情,他不苟言笑,心却实诚。
母亲这块墓地的位置极佳,视野开阔,地势平坦。
当年常二中教育集团大办丧礼,同样花费重金买了一块风水宝地,生怕苛待了这位优秀的特级教师。
林眠将手电筒竖直放在地上,一束光直冲云霄,周围笼罩在一片氤氲中。
墓碑上,母亲笑容温婉,眼神坚定。
林眠坐在台阶上,一张一张摊开纸钱,对角折叠抚平痕迹,然后折着折着,眼泪无声滑落。
她想起高中时有一次做梦,梦到睡醒从房间中出来,小客厅里坐着母亲幻化出的鬼脸,明明吓得要死,她却死死抱住鬼妈妈,一个劲儿地大喊,你要真是鬼,我也绝不离开你!
纸钱点燃,金色的火苗闪烁,拉长她的影子,也一跳一跳的。墓碑前,摆放着一大束紫色的康乃馨。
有人来过,还专程擦拭了墓碑。
林眠并不意外。
今天是教师节,每年都有母亲的学生来送花。
她虽然从没见过送花的人,但对紫色的康乃馨印象深刻。
除了紫色稀少不好买,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和她一样,每年只在教师节当天来,十三年风雨不改。
以前来扫墓,她总会买一束母亲最喜欢的红玫瑰,一边插瓶,一边同母亲讲这一年来的故事。
今天仓促,她只好把康乃馨的花束拆开,一支一支插在墓碑前的花瓶里。
“妈,我结婚了,他叫谢逍,他对我挺好的,他说从前也是您的学生,您学生那么多,我都没印象了。”林眠扯出个笑。
忽然,花束中掉下一张卡片。
她狐疑着捡起。
以前从没留意过,借着光,看清了卡片上的一行字母。
Perasperaadastra.
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林眠手下一抖,仿佛心被忽然击中。
谢逍。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她扭头望过去。凤城地方邪,不但不能背后说人,甚至连想也不能多想。
月色清冷,谢逍卓然而立,卡其色的薄风衣,勾勒出他宽厚饱满的肩膀。
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脸,有一种模糊的真实感。
林眠愣愣起身。
谢逍两步上前,一把揽她入怀。
他抱得紧,炽热的体温透过薄衫熨帖着皮肤,下颌抵着她颈窝,他的力道逐渐加重,似乎要将她整个嵌进怀中。
猝不及防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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