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周稚宜再次睁眼,只觉得浑身酸痛,喉咙犹如火灼般疼痛。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动作虽轻,却还是惊醒了一旁守着的绿衫。
“姑娘,您终于醒了。”绿杉红着眼眶去倒了杯水回来。
这小丫头忠心耿耿,又机敏伶俐。
壶中水温刚好,周稚宜接连喝了两杯,才稍稍缓解了口渴。
她还未开口,绿杉便如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那日您意外坠江后,幸得贵人击退寇匪。姑爷百般恳请贵人寻找您,这才得知,您已被他们先行救走。
自出事至今足足过去三日,您受了风寒发起高热。姑爷四处求药,又不假奴婢之手悉心照料与您。若是他知晓您醒了,定然高兴。”
姑娘与季公子情笃意深,若是听到季公子的种种付出,姑娘心情舒畅,肯定能好得更快。
但情况恰恰相反,绿杉见姑娘秀眉拧紧,神情中隐匿着愤怨,满头雾水。
“穆哥……季穆说,我是自己掉下去的?”周稚宜心底发寒,控制不住颤了指尖儿。
绿杉信誓旦旦地点头:“当时船上情形十分混乱,奴婢只听到扑通的水声,姑爷含泪说您掉下去了。奴婢吓坏了,当即跳下去救您,可惜一无所获。”
周稚宜涌到嘴边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随后厉声吩咐:“以后莫要叫他姑爷。”
“可您日后终归要与姑……季公子成婚的啊?”绿杉嘟囔一句,眼底茫然无措。
是啊!
他们之间还有婚约。周稚宜脑子乱糟糟的,被江水浸泡的窒息感仿佛重新蔓延开来,她心底里生出一股绝望。
事到如今她是决计不可能毫无怨言地嫁给季穆。
“我要见季穆。”周稚宜决计要讨个说法,其他暂且不提,那件事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揭过去。
闻言绿杉反倒松了口气,姑娘不打算与季公子怄气就好,但愿两人把矛盾说开,就能回到往昔。
老爷夫人相继离世,姑娘在这世间无依无靠,今后只能依靠季公子一人。
绿杉很快在船板找到季穆:“季公子,我们姑娘醒了,她想见你。”
不止季穆注意到绿衫的称呼,就连旁边垂钓的白衣男子同样察觉到了,狐狸眼微微上挑,眉眼如霞。
一眉一笑仿佛罩着温和平静又朦胧的天光。
绿杉忍不住偷偷望了好几眼,贵人可真好看,就跟九天宫阙的仙人似的。
不似季公子般文弱书生,身姿清俊挺拔,一身月白长袍飒爽。
右手握着镶嵌翡翠的檀木鱼竿,微微曲起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撑的袖子鼓鼓囊囊。
可谓真男人!
“景兄,在下有事先行一步,不打扰你垂钓的雅兴了,有时间咱们再继续探讨经文。”季穆拱手抱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举止温雅,像是位官家少爷。
然而白衣男子仅仅是轻点下颌,随手拿起桌上那册股本,举手投足不经意泄出的零星半点,才是世家大族真正熏陶出来的矜贵气度。
季穆嘴角仍噙着温和的浅笑,转身时眸底却瞬时盛满幽深阴暗。
对方无声一个举动,就轻易将自己打回原形——他才是千方百计想要结交的那个。
他一步步从容地往前走,好似天塌下来都不会慌乱。
直到来到周稚宜所在的客舱,如松般挺直的脊背未曾塌下来,屈起三指敲响:“阿宜,是我!”
良久,房内才响起熟悉的清丽嗓音:“……你进来,绿杉待在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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