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冰冷的江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口鼻之中。
周稚宜满脸不敢置信。
他们自幼定亲,青梅竹马,感情非比寻常。
季穆时常给周稚宜送来许多新奇的小玩意,曾带她女扮男装,在城中肆意玩闹。
尤记得那年杏花树下,他掀起一角袍底扎进裤腰,捧着雏雀攀上枝头。
英俊的少年郎身怀菩萨心肠,于纷纷杏花雨中抬眸,冲她温和浅笑,那一幕不知勾动姑苏城多少少女的芳心。
而今,菩萨骤变成恶鬼!
可他怎么能……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扯得周稚宜胸腔闷闷地疼,越是思及往昔,她越是不想死。
至少不能这般窝囊地死去。
没错,她还要活着回去,要亲口质问季穆。
求生的本能让周稚宜忍不住扑腾起来。
可越是扑腾,身子越是坠入江底。思绪朦胧中,阿爹的声音骤然响彻脑海:
“阿宜别怕,泅水第一步要学会放松,身体就能漂浮起来……”
他唯恐自己在夫家吃苦受委屈,不仅攒下百万嫁妆,还千方百计教会她各种谋生本领。
……却不料有朝一日真的派上了用场。
周稚宜心里阵阵锐痛,她放轻动作不跟水流较劲,果不其然感受到身子慢慢往上漂浮,直至冲破水面。呼!
她仰躺在水面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热泪簌簌,止不住从眼眶夺出没入冰冷的江浪中。
身子就这般随波逐流,直到巨大的阴影忽然笼罩住她。
那是一艘两层舱室的宝船。
船身由紫檀雕刻,长约四十丈。船头高翘,桅顶飞扬,廊檐下挂着一盏盏精妙绝伦的宫灯。
有人正在船头对月垂钓!
他懒散坐在圈椅里,一手撑着下颌。
蓦地朝这边侧脸望来。
如同鹰隼般视线准确锁定在水面。
四目相对,一静,一惊。
虽然逆着光瞧不清他的脸,可周稚宜却感到头皮发麻,一瞬间好似被攫取了神魂。
就那么呆呆地、又怯怯地回视。
似乎被江浪呛了下,她急急仰头,露出她秾丽绝美的五官。
黑白分明的杏眸中还噙着泪,将落不落楚楚可怜。
男人的视线从那张芙蓉面,逐渐下移,落在她微翘在江面的双足上,露出的一截纤细脚踝在天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莹白。
指腹克制不住地摩挲对捻,末了他轻点下椅臂,道:“带上来。”
语气轻描淡写,带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倨傲。然而做事极为体贴,派了个会泅水的健壮仆妇跳下来。
周稚宜心神蓦然一松,双眼皮耷拉下来,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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