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甄嬛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看向皇上,她着实有些看不懂皇上了。一面放狠话舍弃她,让她委身嫁予摩格,一面却又让喜轿去而复返,将她困于碧桐书院一个多月,而今日来之前,甄嬛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废的准备,可是,本该盛怒的皇上却这般轻描淡写地放过了此事,倒叫她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甄嬛怔在原地,忽而又听见皇上开口道:“你病了这些日子,你的孩子们都很想你,还有容儿,她身子尚未好全,就满心地记挂你,去看看他们吧。”
恍惚间,甄嬛似从皇上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爱意,心里忽然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皇上紧抿着嘴角,看着甄嬛离开时有些踉跄的背影,眼中神色莫名,总觉得心里堵得慌,直到用午膳时和安陵容闲聊才提了一嘴:“朕就这么原谅了熹贵妃,会不会骄纵了她?”
“皇上后悔原谅姐姐了?”安陵容慢悠悠地给皇上布菜,含笑调侃道,“皇上若是后悔了,这段时日冷着姐姐不去见她就是了,何必自己钻牛角尖,朝政之事难道还不够皇上烦心的不成?倒是四阿哥大婚和温宜择婿的事情,皇上该上心起来了。”
“也是。”皇上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接过安陵容递过来莴笋老鸭汤,“为着给太后守孝,弘历和富察氏的大婚平白耽搁了一年,也该办起来了,再不抓紧些,只怕庶子都要出生了。”
安陵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问道:“乌拉那拉氏怀孕了?”
“不是乌拉那拉青樱,是富察家送去的试婚格格,今年二月份传来的喜讯,如今也快七个月了。”说起此事,皇上不见得有多高兴,反而有些生气,“正妻还未过门,一个侍妾却先怀了身孕,到底是弘历失了分寸了。”
“臣妾倒是觉得那位富察格格有些本事,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怀上孩子,想来是个底子好生养的。”安陵容却是笑了两声,“等孩子落了地,皇上只怕疼爱都来不及。”
皇上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两声:“说起孩子,朕念着咱们的弘昊,那孩子稳重得很,尚未启蒙,谈起诗书史记来却半点不输他的两个哥哥,朕想着过几年就册立他为太子,容儿,你觉得如何?”
“皇上,弘昊非嫡非长,如今尚不足六岁,贤不贤的也不能有论断,臣妾只怕他担不起。”安陵容没有大喜过望,也没有过于卑怯,只就事论事地说道,“皇上,其实四阿哥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就此撂开了这个话题:“且再等等吧,倒也不急。”
秋日的瑟瑟冷风千回百转地吹进了紫禁城,月亮圆了一圈又一圈,交替着明媚的阳光,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后宫的生活就在这样的时光流逝中显得越发平静如水。
偶尔,甄嬛也会想像,雁鸣关的风该有多冷,塞外的景色又该有多寂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更多的时候,她匐在书案前处理后宫琐事,如今端皇贵妃卧病在床,她一人执掌六宫,在权力的笼罩之下,她不再执着于帝王的情爱,也不再依赖帝王的恩宠,虽仍在贵妃之位,却已位同副后。
而安陵容越发得皇上宠爱,后宫之中,再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不同于甄嬛,她更喜欢在闲时与相熟的嫔妃们饮茶谈天,看孩子们嬉闹玩耍,好像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就能细数着日子一天天过一般。
直到初冬来临,安陵容再次怀孕和皇贵妃病重垂危的消息同时传来,后宫再度掀起风浪。
“皇贵妃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些年精心调养着才瞧着好些,只是娘娘刚病倒的那段时间,熹贵妃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宫里乱成一团,敬妃娘娘脾气软,欣妃娘娘又脾气冲,玟贵人和康贵人在宫里上蹿下跳没一天安生,不得已,皇上将统领六宫的事暂且交到了皇贵妃的手上,她的身子也就是那会儿给拖垮的,自今年起,她就一直缠绵病榻,连起身也不能够了。”豆蔻扶着安陵容慢慢地朝延庆殿走去,“如今温宜公主的婚事也定下了,皇贵妃大概是没有什么牵挂了。”
安陵容只觉得悲凉,她轻抚着平坦还未显怀的小腹,闭了闭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缓步走进延庆殿。
“你来了。”皇贵妃正靠在床头喝药,见着安陵容进来,顿时展眉露出笑容,“快坐。”
“姐姐今日瞧着气色倒是好多了,只怕是要大好了。”安陵容笑着在床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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