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的时候,太后让侍奉他的太监带上了两口箱子,里面装的是化妆用品和仅有的一点私房钱。徽宗就是拿着这些私房钱收买金军的官兵,以换取对他的一点照顾,以便少受点折磨,并且还能天天晚上跟嫔妃欢娱一番。白天,除了半躺半坐在太后怀里睡觉,就是偶尔起来掀开车篷门帘,观望一下到了何地,顺便欣赏一番外面的风光。但这样的日子,毕竟跟当皇上和太上皇的日子天壤之别。离开汴京越远,心里那种凄凄惨惨的感觉就越重。他就一遍一遍的在心中默诵南唐后主李煜那首《望江南》:“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是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风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在他做皇帝时读这首词,曾经对杨光华说:“李后主的词人习气太浓,即便失去了国家,何至于泪痕满面痛彻心扉呢?”
当时杨光华听了他的话,脸上似有阴云上涌,只应付式地回道:“就是,就是。”
当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杨光华跟李后主有何关系,更无法知晓当时杨光华的内心是何等痛楚。如今他自己成了阶下囚,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亡国的切腹之痛。
四月十六日,徽宗一行来到了河东北路的都城店。车刚一停下,李光前就过来说,“上皇啊,燕王他......”
徽宗一看李光前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就要从牛车上往下跳,李光前和太监一边一个扶他下了车,他颤着声音问:“燕王他、他怎么了?啊?”
李光前说:“他,他去了。是饿死的。本来就有点发烧,又加四五天没饭吃,这不今天上午就走了。”
徽宗就让李光前带他去看看。那军官一看徽宗要走,就喝问道:“去哪里?不得乱动!”
金军对俘虏们看管得非常严,唯恐他们逃跑,特别是徽钦二帝,特别担心会有宋朝的侠士或忠臣将他们救走。徽宗听小军官盘问,只得停下了脚步。李光前回道:“我们家王爷去世了,上皇要过去看看,看看就接着回来,行吗?”
那小军官受过徽宗不少好处了,就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
此时,太后也已经下了车跟在后面,几个人往后面走去。走了不多会儿,看到地上放着一个马槽,马槽的一头露出一双**的脚。李光前就指了指马槽说,“就在那里边呢,这马槽太短,放不开燕王的身子,一双脚就只好搁在外面了。您快去看看吧。”
徽宗和太后抢前几步,扶着马槽的边沿,看着燕王形销骨立的尸体,都哭了起来。正这时,过来四个金兵,抬起马槽就走。徽宗扳住马槽的边沿,问:“你们要抬到哪里去?能不能把他送回中原去安葬啊?人都死了,你们要是不能去,我雇当地的百姓把他送回总可以吧?”
那金兵根本不懂他说的什么,四个人谁都不理他,抬起马槽来直接就走。幸好那个小军官一直跟着,他是通汉语的,就把徽宗的话给那四人说了一遍,听那四人解释之后,对徽宗说,“斡离不元帅有交代,必须就地火化,骨灰就地掩埋。你那些想法没用,让开吧。”
那四个金兵就抬着马槽走了。徽宗和太后两人涕泪连连。李光前和太监一人扶着一个,远远的跟着,远远的看着,一直等到金兵把燕王的尸体烧成了灰,才凑上去,塞给那些小兵每人一两银子,请求小军官说,“长官,麻烦你给他们说说,把燕王的骨灰包起来,我们带回吧?”
经过小军官的斡旋,那四个金兵终于同意去向斡离不汇报。斡离不听罢,只挥了挥手说,“由着他吧,不就是一点灰吗?他愿意带,就让他带着。还要带回中原,他还能回中原?痴人说梦吧?可笑。”
徽宗总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心愿,把燕王的骨灰用他的丝织手帕包起来,带回到自己的牛车上。回到车上,两手抚着骨灰盒,沉痛无比地哭着说,“兄弟呀、兄弟,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慢一点走,慢点走啊,我不久也到泉台与你相会去,你等着我,啊?”
徽宗哭得肝肠寸断令人心碎,就连那个小军官和金兵,也都被感动得直擦眼泪。
这漫长的囚徒之路,令徽宗越来越难忍受,真个是悲悲切切,凄凄惨惨。而在这路途中,金军还经常故意的耍些手段,搞些花架子来羞辱这位已经被废的天子。这天,到了明州城,斡离不突然来到他的车前叫道:“喂,赵老佶!”徽宗一看斡离不来了,忙起来半跪在车沿上行礼。斡离不接着又问:“坐这牛车怎么样,很舒服吧?是不是太过寂寞?本帅请你去观看围猎吧?热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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