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祝念安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殿内众人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向她投来,而上首三公主却实实在在松了口气。
“三十年冲突间,我大胤亦有无数将士殁于燕国铁骑之下,今日若应你和亲之求,如何对得住那无数英魂?”太子头一回没有反驳穆庭的政见,而是附和开口,脸色极冷。
祝念安听到这话,无助的目光瞬间向他投去,眼底已隐隐有了热泪。
但这种场合,她连哭都不敢哭。
“大胤无数将士殒命,我燕国又何尝不是?”燕丞态度温和得不像话,眼眶还微微泛起了红,“自古开战,一苦百姓,二苦将士,同为爱民如子之人,大胤陛下心痛于边境百姓安危,我燕帝又何尝心安?每逢边境战乱,纷争不休,他皆掩面而泣,悲痛不止!也正因看清了这点,与您同样深恶痛绝于战火纷飞,他这才期望止战,好叫两国无辜百姓免受灾苦!”
他掷地有声,神色更大义凛然,一字一句敲在人心间,铿锵有力。
不少苦于战争伤亡的朝臣女眷们都面色动容,掩面摇头,武将们更是感同身受。
作为同样“爱民如子”的正元帝,自然也感触极深,叹息不已。
缓和了片刻情绪后,燕丞这才道:“两国纵有世仇,可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以战止战,最终只苦百姓与将士……故而,便有我等此行来访,和亲便是燕国的诚意,相信有大胤德才兼备而菩萨心肠的圣母度化,我燕国也能更知教化,与大胤一般做礼仪之邦。”
大庭广众之下,站在曾经的敌国土地上伏低做小,这话可以说是低到尘埃里去了。
若非早知道他们的谋算,云渠只怕也要动容于他的自省,钦佩于对方为民低头的大义之举。
大胤与燕国国力相差无几,只是后者十五年前被打得国力衰退,这才安分了些。
正元帝并不愿开战,因为这充满未知,十五年前有个镇北侯世子,十五年后大胤却未必能再如此幸运,有十足信心对上实力未知的燕国。
朝臣们虽各有心思,但不愿开战的也占多数——担心劳民伤财的、担心被派去战场的、担心因战争损了自己利益的……
所以在燕丞提出和亲的要求后,纵然面上拿乔,他们心里却是无比同意的。
而眼下对方还能如此放低身段,既捧他们大胤成礼仪之邦,又情真意切,字字句句为百姓着想,若大胤不同意和亲,这番话传出去,反而为燕国做了嫁衣,后者天然占据大义,日后开战也会得尽人心。
不少朝臣们心里已经松动极了。其余纵然心中对燕国此举还有疑虑,却也并不排斥和亲。
在场少有的脸色难看之人只有太子和祝念安。
尤其是前者,他了解正元帝,因此很清楚燕丞给了脸面又给了台阶后,他会做出何种选择。
想罢,他率先开口,转移话题:“恒王一路奔波而来,又正值除夕夜宴,该我们东道主先尽地主之谊才是,两国和亲事关重大,也可容后再论。”
他话落,祝念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太子眼神都没动半分,只笑看着燕丞。
后者自也明白,今日只是当众表个态罢了,遂从善如流:“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今夜欢庆,便该满堂同乐。”
他举起酒杯,与太子遥遥相敬,仰头一饮而尽。
这般过后,殿内也恢复了欢声笑语,大抵是因为对燕国此举满意,百官脸上笑容都深了不少,各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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