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王告诉步惜命,生死簿带有天地法则,任何的改动势必会导致大量的灵气波动。...
但目前为止,尚未在地府听说过灵气暴乱的事情发生。
他让步惜命简单说说为什么想要进行极限运动。
步惜命回答他,”因为想要摆脱某些东西。”
阎罗王看了看坐在蒲席上嗑着西瓜子的步惜命,继续将生死簿翻了下去。
但没想到,下一秒,气氛骤降,原本阴森的阎王殿此时冷风四起,鱼油灯只露出黄豆大的头。
“步惜命,为何你的十六岁,在生死簿上是一片空白?”
阎罗王的声音像在撞钟里打转一般,裂石流云,震耳欲聋。
步惜命愣在原地,阎罗王差鬼送来的西瓜子零零落落散在一边。
步惜命的......十六岁?
十六岁,步惜命在做什么呢?
可能是周而复始的考试,为了升学绞尽脑汁。
参加葬礼,然后又参加葬礼。
奇怪的是,十六岁之前的事情步惜命记忆犹新,唯独十六岁朦朦胧胧。
步惜命之前却没想到有何不对劲。
阎罗王飞速往前面翻,叨叨地念着步惜命的十五岁、十四岁、十三岁...
然后他停下了。
步惜命问他,怎么不念了?等了半天,他才对步惜命说:
“你的家庭。人渣。”
想到那些鬼对他跪拜的模样,步惜命不禁笑了笑。
“爷,没想到你们做鬼的还挺看良心。”
听步惜命妈说,步惜命原本不该出生的。
在生之前,步惜命爸和步惜命妈说好了丁克。
但因为一场意外,步惜命妈怀孕了。
她舍不得打掉,于是有了步惜命。
但步惜命爸并不这么想,在反对无效后,他出轨了。
从步惜命妈怀胎十月到步惜命上幼儿园,步惜命有几岁,他就出轨了多少年。
再见他时,是在一个酒店,他躺在骯脏的床单上,一动不动。
突发急性心肌梗死。那年步惜命六岁。
步惜命还记得精神崩溃的妈妈一边用枕头蒙着步惜命的头,一边号哭:
“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为什么你要来到步惜命肚子里?”
后来步惜命妈去做了家政,把步惜命一个人留在家。
爷爷奶奶认为步惜命是女的,血脉断了,亲缘也就断了。
外婆外公在步惜命妈和步惜命爸结婚时,就已经断了联系。他们觉得,一个读了大学的女孩嫁给在工地上搬砖的男人是一件愚蠢且不体面的事情。步惜命在无数次从沙发上滚跌下来头破血流的经历里,学会了开锁开门。
在菜刀割手的锻炼下学会了做菜。
在被疯狗追咬的过程里学会了回收水瓶赚点零用钱。
后来步惜命妈改嫁,带着步惜命来到了新的家庭。
步惜命的继父是步惜命妈做家政时的雇主。无妻无子,他倒是愿意养步惜命这个累赘。
在步惜命妈进门的第二星期,他把步惜命妈赶出去,为别人做家政。
那一天是步惜命噩梦的开始。
这场噩梦持续到十五岁。
家暴、虐待甚至骚扰,那段时间,步惜命的房门勒令不允许关上。
洗澡的时候,他会从门缝里偷偷看步惜命。
半夜睡觉,遭逢突如其来的窒息,听到桀桀的怪笑。
一旦屋外有拖鞋声、钥匙开门声,步惜命都会汗毛竖立,忍不住害怕、尖叫。
步惜命想要住校,他会说服步惜命妈住校贵,早起上学也不碍事。
步惜命妈总是对他充满了信任,在步惜命妈面前,他表现得像个绅士。
但这些事情,到步惜命妈死的时候,步惜命都没能对她说出口。
在步惜命母亲出车祸,即将撒手人寰那刻,她对步惜命说:
在六岁那年,她就已经决定给步惜命下毒,大家一起走了。
但继父坚持让她带着步惜命过去。继父就是步惜命的救命恩人。
在母亲的眼里,她的世界就是这么的简单。
啊,步惜命的继父,步惜命的母亲。步惜命好像想起来十六岁时,步惜命在做什么了。
步惜命参加了母亲和继父的葬礼。
母亲出了车祸,大出血,死了。
七天后,继父走楼梯回家,脚底一个踩空,滚下来,摔死了。
阎罗王和步惜命两两相对,共同沉默。
“你的十六岁,应该还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然生死簿不会显示一片空白。”过了半晌,他这么说道,步惜命怀疑,正是这一页的空白导致了你能够在生死簿上闪现。
“在步惜命印象里,似乎只有它才有能力做到。”
步惜命拍拍手,甩掉掌心的瓜子屑,”它是谁?”
“阴界,天魔眼。”
虽然地府没有阳光,但头顶上方始终有一轮黑红的珠子照耀此间。
阎罗王告诉步惜命,那叫天魔眼,是维持阴界运行,给予众灵体历练的地方。
所谓灵体,便是天地之初最纯粹的灵气,汇聚而成的灵气体。
极少数纯粹剔透,得历六道轮回”未知生,焉知死”磨炼,受天魔眼认可,方可成为阎罗王。
天魔眼高高在天,通晓前世今生。
为了寻回步惜命的记忆,解决生死簿之谜,阎罗王决定带步惜命去找天魔眼。传闻空中悬着的眼睛只是天魔眼的倒影。
它的本体在地府最高的塔楼——通天塔。
通天塔在地府最西边,中途得经过一道号哭渊。...
出发之际,因为步惜命是生魂,踩不得地下的茫茫焦土,阎罗王终于同意让步惜命坐上轿子。
步惜命本想再跟他唠唠,但一丝不对劲被步惜命敏锐察觉。
“爷,你手腕上那个东西,是什么?”
此前,得赖于宽大的黑色袍袖,阎罗王在步惜命面前都从未露出手腕。
而如今,他出手整理鬼面,暴露了腕上的一串串珠。
塑料的,粉白相间,在一尊杀伐决断的阎罗王身上出现,多少有些古怪。
但真正让步惜命感到诧异的是,这串串珠,与步惜命兜里的那串一模一样。
而步惜命带那串珠子,已戴了三年。
阎罗王并未察觉步惜命语气中的不对。
他毫不在意道:”上任那天就在了,估计是天魔眼给的什么凭证吧。戴这几年也没出什么事,干脆就留着了。”
“方便取下来让步惜命看看吗?”步惜命小心翼翼地问。
阎罗王倒是大气,取了放步惜命手里。
碰到串珠地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既视感触及步惜命全身。
步惜命心情复杂地用另一只手揣兜里,捻着自己的那串珠子。
妈呀,这种廉价的触感,步惜命可太熟悉了。步惜命依稀记得,这串珠子是步惜命用多年来收集瓶瓶罐罐的钱买来的。
如今阎罗王手上也有一串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珠子。
难道说...
步惜命买到了阴货?!
“喂,步惜命。”阎罗王突然开口,高冷的声音把步惜命吓了个激灵。
“欸?爷,怎么了?”
“嗯......”阎罗王叩击轿子的窗棂,慵懒地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交迭在一起。
动作优雅,又带着些威严。
“步惜命在想,如果你十六岁的经历是痛苦的,生死簿上没写,也或许是件好事。”
步惜命疑惑地看向他。
“你还保留有你十六岁的记忆吗?”
“嗯......有一些,不是很多,只记得住重要的。”
“是吗?那步惜命再告诉你一个阴界的秘密——你知道如何让一个人获得新生吗?”
“唔,给她自由?给她花不完的钱?带她去一个新的环境?”
“......”阎罗王扫了一眼步惜命,从步惜命手上拿过那串珠子。
“那是你们人间的做法,”他重新戴上那串珠子,”在地府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那就是直接清空这个人某一页的生死簿。”阎罗王说,一般只有被天魔眼认可的阎罗王才会知道这个秘密。
步惜命愣了下,告诉他,”但步惜命现在也知道了呀。”
阎罗王拍了下步惜命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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