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倩嘴角抿得死紧,眼底也开始泛酸。
沈青鸾,她怎么能这么卑鄙无耻地用自己的婚事来做威胁。
看着那张熟悉闲适的笑颜,往事种种从君倩心头闪过。
她记得沈青鸾嫁入君家的第二日,她带着弟弟去含光院请安。
彼时的沈青鸾穿着红色的长裳,一头乌发只别着一支简单却大气的发簪,行动间朗若雪松,含笑间风华绝代。
那时她虽然心有芥蒂,却不可抗拒地喜欢沈青鸾,喜欢这个知书达理又气质高华的母亲。
而沈青鸾对她无微不至,关怀体贴,几乎满足了她对一个母亲的所有幻想。
可是,那是因为她还小,所以才被沈青鸾这些面子上的功夫所迷惑。
等她逐渐长大,她才明白沈青鸾这样做只是为了笼络她和弟弟,好在父亲心中盖过母亲的位置。
只要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像祖母对二叔那样,虐待刻薄她和弟弟。
所以她只能自保,她必须哄住父亲,不让父亲向沈青鸾靠近。
果然,在她看破沈青鸾的真面目之后,沈青鸾也不装了,逐渐露出她刻薄、卑鄙的真面目……
哪怕知道如今的局势才是沈青鸾的真面目,君倩仍是忍不住难过、失望。
沈青鸾她,怎么就不装了呢?
若她继续装下去,也许她会愿意接受这个母亲,也许她们会真正亲密无间……
但只是也许。
沈青鸾她终究是个坏女人。
如今,这个坏女人会刻意破坏她的姻缘,君倩对这件事无比笃定。被威胁着,哪怕心中愤愤,君倩也只得不情不愿从陆氏身边起身:
“方才与祖母叙旧,一时忘记给母亲请安,还请母亲宽恕。”
沈青鸾撇头去喝水,任她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蹲在半空。
她喝水的姿态很好看,手指纤细修长得近乎透明,氤氲的水蒸气中,长睫如翅翼轻颤。
等她慢悠悠地啜饮一口,君倩已是蹲得双腿酸胀。
沈青鸾这才幽幽开口,“起身吧。”
她放下茶盏冲着陆氏笑道:“还是老夫人会调教晚辈,倩姐儿被老夫人禁足一次,再出来已是长进不少,难怪能教养得二叔如此成器。
看来我以往还是太过迁就孩子们,须知慈母多败儿。日后青鸾当多和老夫人学习教育子孙之道。”
“你——”
陆氏叫她气得胸口一阵生疼!
这个沈青鸾,以往千依百顺,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来。
如今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要说这些锥心的话刺她。
虽然她从来没有将沈青鸾看成自己人,可她也绝不能接受沈青鸾对她如此无情,毫无顾忌。
真是可恶至极。
最可恶的却是,陆氏拿这样的沈青鸾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是这当口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沈青鸾之所以好拿捏,不是她多么调教有方,而是沈青鸾愿意被她拿捏。
显而易见的,沈青鸾如今不愿意了。陆氏心头蒙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沈氏。”
陆氏声音发僵,“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青鸾抬眼看她,忽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我在做什么?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老夫人觉得我有什么错?”
陆氏心神大震!
怨?
沈青鸾果真怨她?
原来这些时日的龃龉、争执,以及沈青鸾动辄故意拿君呈松的事情来气她,都不是她以为的一时口误说错了话,而是存心与她不痛快。
可是,为什么!
她这样想,也就怔愣着说了出口。
为什么?
沈青鸾玩味地笑了笑。
陆氏莫非以为她是那一肚子泥巴的实心菩萨,无知无觉甚至有着唾面自干的风度。
被他们君家人如此羞辱、利用、吃干抹尽还要无怨无悔?
或许她真是这样以为的,毕竟前世的自己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又或许,是自己的软弱纵容了他们。
沈青鸾自嘲一笑,没有回答陆氏的话,而是起身告辞。
跟这些人相处,实在令她不胜其烦。正如翠翠所说,每每从沈家回来,再与君家人接触,落差尤其大。
沈青鸾想起隋安写的那封信,父亲的所谋之事现今如何了?
一想起父亲能得偿所愿,她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憧憬。
以往她为君家琐事缠身不得侍奉双亲,如今已经撕破脸,她又何须忍气吞声。
打定主意,沈青鸾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陆氏和君倩两人各自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约莫是想着,以往那个温顺的沈青鸾什么时候会回来。
“倩儿。”
陆氏疲惫的声音唤醒了君倩,“你不是要去忠勤伯府赴宴吗?”
君倩勉强打起精神,“正是,芳姐姐要我早些到。”
说起这事,她左右为难。
昨日杜绵绵送她的首饰美丽璀璨,令人爱不释手。
她简直不敢想若是戴在头上出席宴会,该是何等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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