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母是个不太会看火候的人,翁贵怡一句坐吧,尹父听得出来这明显是要摊牌下最后通牒,而这老太太却仿佛看到了黎明时分的光芒,态度都变得仿佛受了莫大的恩宠,脸上挂着的笑容都好像写上了感恩戴德四个字。
尹父受不了这个,鞋都没脱屋都没进,转了个身把门打开,对尹母说了声“我出去抽根烟”,人就要往外头走。尹母却觉着老伴很不懂事,一边冲翁贵怡谄媚的笑着表达歉意一边赶忙伸手去拉他,却被老头一把给推开。
随着防盗门“嘭”的一声又被关上,翁母也去了厨房,客厅里只剩下了翁贵怡和尹母婆媳两个。尹母点头哈腰的把带来的东西放好,进屋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却好像下级见了上级领导,屁股都只敢落一半,双手平放在膝盖头,还不停的前后摩挲着。
“贵怡,你看你爸,就这个脾气,倔了一辈子,你别挑啊。”
翁贵怡对尹母的说法不置可否,看着老太太此时的态度,她心里十分畅快解气,面儿上却不表,只是淡淡的问:
“喝水吗?”
“不,不喝。妈不渴。”
“好,那咱们也别拐弯抹角了,直奔主题,我已经和尹旭奎谈好离婚的条件了,不知道他回去和没和你们说,要是没说的话你们回去就问问他吧,我这儿就不重复了。”
“贵怡……妈这次来可不是让你们离婚的。”
“呵。”翁贵怡笑了:“你们家尹旭奎外面都有别人了,还不离婚,等什么呢。”
坐在沙发上的尹母一听这话,心里头“咯噔”就是一激灵,人差点蹦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这事让翁贵怡知道。确实被判过刑的翁贵怡并不是让尹母满意的儿媳,但老人的观念不管怎么说那是原配,怎么都比一个死了男人还带着个孩子的小寡妇说出去好听。命硬、克夫这种观念在现代人眼里心里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老辈人心里,那可不是个小事,尹母觉得尹旭奎以后要真跟个寡妇在一块,那说出去都能让小区里那些老头老太太笑掉大牙。
“贵怡啊,你哪听来的这话,这都是道听途说……”
“得了吧,您甭帮着瞒了,尹旭奎带着那对母女来市里我都知道,什么道听途说。”
“不不不,事情不是这样的。”
老太太拼命摆着手,恨不能把脚也加上:“贵怡你听妈说,那个小寡妇,妈是不认的,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找了我们大奎儿,还不知道存了什么坏心思,怕不是想当个城里人,才拿大奎儿当垫脚的。”
“小寡妇怎么了?”
尹母的话翁贵怡不爱听了,她并不恨唐彩霞,相反还有些同情,只是为了要挟尹旭奎才在他面前说要整治唐彩霞,翁贵怡有疯狂和偏执的一面,却独独对不幸的女人有心软的地方,这盖因她认为女人不幸的命运都来自于那些狗屁不如的男人。
“当了寡妇又不是她的错,她那狗男人吸毒自己吸死的,怪谁。”
“是是是。”
尹母本来以为说这个翁贵怡会和自己同仇敌忾,结果没想到翁贵怡会说这个,尹母一时有些懵,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反正,我和尹旭奎婚是离定了,至于离婚我要什么,问你儿子去吧。”
“别啊,贵怡,你这样,小贤也没有爸爸了。孩子那不……那不成了单亲家庭了吗?那对孩子的成长不好啊,单亲的孩子多自卑啊?”
“单亲孩子自卑?你看尹小贤自卑吗?倒是有个无能的老爸更让孩子自卑吧,你自己想想,人家问尹小贤你老爸干嘛的,银行一柜员,四十多了,那还不如没老爸呢。”
翁贵怡贬低尹旭奎的每一个字,都仿若一根钉,扎扎实实的钉在尹母的心里,这天底下怕是没一个妈愿意听别人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尹母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快没地儿搁了,却只能忍着,因为她始终记着自己是为什么来。
但是翁贵怡却没那个耐心再和老太太掰扯了,刚刚睡了没一会儿,这会儿正困得发烦,所以她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我说,您也别跟我这儿坐着了,当初我刚判刑的时候,你们一家子边儿都不靠,好像我是个什么脏东西,现在你儿子找了个小寡妇,你跑来跟我这儿低三下四,没用。婚要离,什么时候离怎么离,你让尹旭奎回去等着,至于我这边什么条件,回去问你儿子去。我刚出差回来,准备补觉,就不送了。东西你既然拎来了,我就收下,虽然家里不缺这个,但好歹我敬你是个长辈,心意我领了,回吧,要再说下去话可就更不好听了。”
翁贵怡说的已经很决绝了,尹母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再在这儿坐下去了,她黯然的点了点头,陪着的笑脸也垮了下来,一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翁贵怡看着老太太这样,也没再刺激她,转身往卧室走,尹母则颤巍巍的起了身走到门口,穿好了鞋还不忘对在客厅和厨房来回蹿的尹小贤喊了一声。
“小贤啊,奶奶走了啊。”
尹小贤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这回没再出言不逊,只是“哦”了一声就又跑掉了,仿佛这个老太太只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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