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有顷刻的肃静。
刘骜满心郁郁,又见政君久久不做声,马上从几案下抽出自己的双腿。他起身走了十余步,正准备一步迈出门槛,不意与从殿外匆匆赶来的舅舅王凤撞了个满怀。
“太子这是怎么了?如此急三忙四、心不在焉!万一要是被陛下看到太子这般垂头丧气,又不知该如何训斥太子你?”
王凤最初得知元帝要驾临椒房殿的消息时,本打算不来赴宴,出宫回府,可出宫途中他听闻皇帝临时起意,宠幸了窦美人。他骤然反应过来,椒房殿需要自己,于是,他掉头一路小跑过来。谁想,他慌里慌张的刚走到门槛边,居然与皇侄刘骜撞了头。
“哼!父皇他忙得很儿,昨日临幸李美人,今日召见窦美人,明日还要临朝廷议,哪有什么心思来椒房殿训斥我?我刘骜,左右不过是个面里俱空的蠢物罢了,从今而后,舅舅也不必费心教导侄子了!”甫一说完,刘骜便兴冲冲的大步离开。
一路小跑,王凤早已累得浑身是汗,此刻只觉整颗心脏正一起一伏的跳动着。他目不斜视的看着急急而去的侄子,先是叹了口气,复又擦了擦脸颊上的虚汗,方才迈过五脚高的门槛。
往前足足走了四五十步,王凤才开始跪下行礼,道:“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刚刚哭过的政君神情依然沮丧,一汪泪躲在眼角咕噜咕噜打着旋儿。忽然见了亲哥哥赶来椒房殿,她心里又伤心又感动,少顷,她拿饱含痛苦与伤心的眼睛远远望着王凤,道:“眼下既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也没什么外人在侧,哥哥又何必守着这些虚礼呢?”
“咱们王家本门衰祚薄,人丁不继,若不是承蒙皇后娘娘之福,哪里能有今日烹花焚锦、火上浇油的兴旺?王家处处依托娘娘,微臣以及整个王家,哪敢不时刻记住皇后娘娘您的大恩大典呢?”王凤牢牢跪在原地不肯动弹,脱口言语甚是低卑。
“本宫与哥哥本是一家人,说什么恩典不恩典?实在太过生分!再说,妹妹在宫中得宠,哥哥自然该在外面得势!可如今,哥哥也瞧见了,椒房殿几乎快成为冷宫,妹妹半年也见不到陛下一面,只怕连带着哥哥在外面,也要受人轻视,遭人白眼吧?”
“正如皇后娘娘所说,微臣与娘娘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不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再者说,皇后娘娘只是眼下不得宠些。妹妹须得明白,世上祸福相依,凡人皆有福;只不过,有些人的福气在当前,有些人的福气在后头。天意难测,福气在当前的,兴许将来某一日福气便会断送;可福气在将来的,常常却不会如此!妹妹你是福气在将来的人,又何必非要计较眼下的一时得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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