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早已经侯在檐下,将包袱接过带了进去。
她垂手回东院,路上遇到了起夜的丫鬟春儿,春儿睡眼惺忪地问她做什么还不睡觉。
冬儿微笑:“刚才去看老夫人煎的药好了没有呢,这就睡了,你也早些睡。”
——芷蘩醒来时,几乎以为方才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那张俊美温柔的脸,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可是分明笑脸的背后,好像毒蛇亮出毒牙,白惨惨,阴恻恻。
额头上沁出薄薄的冷汗,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被子。
可是下一瞬,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着寸缕地躺在陌生的床榻上。
干燥,带着皂荚清香的被子紧紧熨帖着赤裸的肌肤。
她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莲青色的帐幔顶,克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
“醒了?”
男人的声音从床边两三步处传来,好似家常问话,语气温柔地与平时见面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她拥着被子,从脖子开始捂紧,缓缓地扶着床坐起身。
背靠上冰冷的墙壁,她猛地一激灵。
帐子外隐约透出男人的影子。
一如那一日在普济寺的厢房门外,看到的人影。
“那天,是你——”
她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只手撩开帐子,莹润而修长的指尖划过莲青色绡纱帐,露出男人英俊冰冷的眉眼。
目若冷星,长眉入鬓,晕黄灯下,高挺的鼻梁投射下鸦青的阴影。
明明面色平静,却让人无端胆寒。“我要做什么?”
似乎是觉得她的明知故问十分可笑,他扬起唇角,“自然是帮妹妹想一想到底忘了什么?”
他抬手伸向她苍白的脸颊。
被她别过脸躲开。
很好,还有力气倔强。
嘴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下,片刻后,好似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哂笑一声。
“记不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记得妹妹那时候如何假意为我,实则为了见齐王千里迢迢为了跑去石山书院,如何费尽心思地讨好于他。”
她疯狂摇头,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记得如何在七夕夜里,你在酒里下药想将他灌醉,与他春风一度好有了夫妻之实,让他奏请宫中娶你为妃。”
“别说了!”
耻辱和恐惧如潮水一般卷得她喘不过气。
她声音颤抖,想要逃跑,可是她光着身子呢。
能跑去哪里?
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宣沉渊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残忍冰冷,一字一句,好像贴在她的耳膜上震动。
“记得妹妹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喝了药酒——”“淫乱之中与自己的哥哥做出乱伦的丑事!”
“那一夜妹妹可是热情得很呢。”
“就是怕妹妹不记得,好在我也略擅丹青,将那一晚弥弥如何痴缠我的丑态画下来。”
一叠干燥的泛黄的宣纸洒落在榻上,女人扫了一眼,浑身的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每一幅画都惟妙惟肖,每一张画上,少女双目迷离,双颊酡红,或是浑身赤裸,衣衫半褪,双臂勾在男人脖间。
两人如交颈鸳鸯,难舍难分。
“记起来了么?”
她不敢看那些画,终于,闭上眼,颤巍巍点头。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嘴里吐出的话,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堂堂西宁侯府,怎么养出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爬哥哥床榻的女儿呢?”
“若是全长安,甚至宫中知道了,怎么办?”
“父亲和郡主好不容易为弥弥求来的县主爵位怕是也要被收回去了,弥弥觉得,大哥知道了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他一贯看重家风家教,若是知道了——”
“还有齐王——”
“不是——”
她满脸泪水,拼命解释。
“我买的时候,那个江湖郎中说是泡在酒里的花茶——”
“我只放了一点点......而且我不知道是用在那个上面的,,,只是想跟瑕哥哥说会话......”“不要让大哥知道,不要告诉别人——”
她瞪大眼睛,哀求他。
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眼眶里蓄满了泪。
像一只抓着他衣角可怜兮兮的狸奴。
眼泪一滴一滴淌落在他手心,温热又湿润。
“当然不会。”
他笑意吟吟地倾身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将那些画收起扔到枕边。
“就算所有人都厌弃了弥弥,二哥哥也不会。”
“只有我,才不会嫌弃真正的宣芷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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