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漾这话刚一说完,起身就跑,几乎撞翻椅子,松松垮垮系在椅子上的气球飞了两只。
程桑子提着裙摆追他,两人在草坪上追逐打闹,然后被水管绊倒,一同跌倒在青草地上。
徐子漾在摔倒时,护住了程桑子的头,自己摔得“哎呦”一声。
“当时是真没多想,就觉得你挺漂亮,合眼缘。”
徐子漾扶起程桑子,被她在胳膊上拧了两把,疼得呲牙咧嘴,但也还是稍微正色,和她说:“以前我和黄栌妹妹聊天时说过,说起过我对女人的态度。”
当时徐子漾这样说:
如果你说的喜欢,是时常想起她、想要谈到她,目光总是不经意追随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是优先希望她开心,并且看见她就开心的话。
这种喜欢,我是从来没有过。
“现在想想,我当时那些话,说得有点早了。”
因为没过几天,一场大雨过后,他就在“粉红桃子酒吧”遇见了程桑子。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别计较过程,看结果,结果我不是对你死心塌地的么!”
程桑子松开一直掐着徐子漾的手,满意点头:“行吧,算你还算有良心。”
“不是,我都这么有良心了,你为什么还不和我办婚礼啊?咱俩要是早点筹划,和孟哥他俩一天结,多热闹。”
“去问我爸妈啊,他俩不喜欢你,说你穿得像个花蝴蝶,不像好人,不准我嫁。”
“不是,你等会儿,你爸妈说我像花蝴蝶?你那些荧光色的超短裙超短裤,别告诉我你一次都没在你爸妈面前穿过?!”
“对啊,没有啊~”
“......那我败了。”
徐子漾一脸痛苦和不情愿,但也还是说,“行行行,下次去你家前,我找孟哥借两套衣服,穿得素点,行吧?”
“徐子漾,程桑子!”
不远处,黄栌招手叫他们过去合影。
柳絮飘着,人工河里游过一对鸳鸯。大家站在花丛间,拍照留念。
摄影师提议让新郎把新娘抱起来,转个圈。
孟宴礼抱起黄栌,黄栌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转圈时婚纱裙摆飞舞,两个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新郎新娘,别光看对方,来,看看我这边,再来一张。”
摄影师打着响指,“对,看我,笑!”
孟宴礼在笑,黄栌在笑。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笑。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子吹了泡泡,泡泡飘动在空气中,黄栌被孟宴礼抱着转圈时,脸颊撞到一个,泡泡破碎,吓得她下意识闭眼,睫毛颤了一瞬。
孟宴礼眸色含笑,垂头吻她时,这一幕被摄影师抓拍到。
摄影师连着打了三个响指:“棒极了!”
与此同时,仲皓凯在国外,与几个同行艺术家坐在酒店餐厅里。
其中一位艺术家提出问题,问在坐的各位,有没有画过什么爱相关的主题画作。
问题被抛给了看上去最年轻的新人仲皓凯,他耸耸肩:“还真画过。就前些天,刚完成一幅画。”
有八卦的地方,就有人活跃——
“画得是你自己的爱情么?”
“小仲有女朋友没?”
仲皓凯噎下不喜欢吃的意面,心心念念陈聆刚给他发过来的婚礼上的餐食,心不在焉回答:“没有,画的是我一个女生朋友,和她的未婚夫。”
那幅画里,他画了两块奇怪的拼图。
一块是黄栌花图案,一块是混合的灰色,拼图边缘线条罕见,但它们恰巧拼合。
他把那幅画,送给了黄栌和孟宴礼,做新婚礼物。
“女生朋友?不会是你喜欢的女生吧?”
“哦~那这样说,那幅画取名该叫‘心酸’‘心碎’‘无力回天’。”
仲皓凯撇撇嘴:“搞得悲情点可能会挺有故事感、挺好卖吧。可惜了,我那幅画是送人的。”
不得不承认,黄栌和孟宴礼真的很般配。
所以,那画没什么有故事的名字,它叫“天作之合”。
仲皓凯举起手里的杯,对着国内的方向:“而且今天是他们新婚的日子,虽然有那么一丁丁点不甘心,但,愿他们长长久久吧。”
同样不能出席婚礼的还有叶烨,她刚好在预产期,已经住进了医院里。
叶烨在医院里同孟宴礼和黄栌视频,她看上去比黄栌在酒吧遇见她那次,稍微丰腴了些,脸色也好看很多。
能看得出来,叶烨很遗憾没能参加婚礼。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她抬手拭泪时,不只是一涵没能参加婚礼。
叶烨隐忍良久,还是没忍住,在挂断视频前,带着哭腔说:“宴礼哥,其实本来,我是机会叫黄栌嫂子的,你说对吧?”
“你现在也可以叫她嫂子。”孟宴礼安慰着说。
黄栌也安慰叶烨:“等小宝宝出生,我会给小宝宝送小金饰的!”
叶烨含泪在视频里点头:“宴礼哥,嫂子,新婚快乐。”
我们痛失所爱,可我们不得不整装待发,向新生活迈进。
虽然带着怀念和遗憾,但,未来会更好。
婚礼之后,黄栌和孟宴礼要去蜜月旅行。
出行当天早晨,黄栌很早就醒来,收拾行李时,她把以前独自出门时常带的那个门阻报警器,从必备物品中拿了出来,语气很轻松地说:“这个不带啦!”
“怎么不带了?”孟宴礼拧开牙膏,随口问。
“因为,我有你了呀!”
黄栌举着门阻报警器,用一种很快乐的声调和孟宴礼说,“我有你保护我,就不用它啦!”
她把报警器丢在一边,钻进卫生间,孟宴礼已经帮她在牙刷上挤好了牙膏。她也习惯了这样,拿起牙刷就往嘴里塞。
刚刷了几下,黄栌嘴里含着泡沫,忽然听孟宴礼说她“孟太太现在嘴很甜啊”,她挺坏心肠地垫脚,亲了孟宴礼一下,蹭他一脸牙膏泡沫。
蹭完说跑就跑,像她的那群幼稚男同学一样,边跑边叫嚣:“我嘴甜么?甜么?甜么?”
孟宴礼抹掉脸上椰子味道的牙膏泡沫:“甜。”
本来孟宴礼是那种很沉稳的人,和黄栌在一起时间长了,也染上一些她的活泼。
刮胡子时,他有样学样,带着一下巴的剃须泡沫,往黄栌脸上蹭。
两个人在卫生间打打闹闹,孟宴礼趁黄栌洗脸,呵她的痒痒。黄栌转头就把脸上的水,往他衣服上蹭。
这么闹着,效率当然很低。
直到厨房电饭煲的粥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提示他们,粥已经煮好,黄栌才惊叫一声:“不能闹啦孟宴礼,我们再不收拾完就要迟到误机了。”
孟宴礼灰色衬衫上一片湿痕,隐约能看出来是黄栌脸的形状。
他指指衬衫:“得换一件吧?”
“要不,吃完饭再换?”黄栌心虚地说,
孟宴礼把人抱起来,亲了两下:“那走吧,先吃早饭。”
出发去机场前,孟宴礼开车带黄栌去了一趟工作室。
她的手机充电宝在工作室里,已经联系过陈聆他们帮她充好了电。
车子停在工作室门口,黄栌下车,一路小跑着上二楼。
现在工作室已经有模有样,仲皓凯的小有名,再加上黄栌的画现在也能卖出比较满意的价钱,也提升了工作室的知名度。他们接了几次活儿,也赚到一些钱。
陈聆经常在工作室搞直播,录他们画画、做雕塑的过程,观众还挺多。
赚了钱,这些人就开始大手大脚,楼梯上都要铺上地毯的。
黄栌踩着地毯跑上去,悄无声息。
等她出现在二楼,陈聆冷不丁抬眼,吓了一跳:“我的妈,黄栌你可太吓人了,你这突然出现,有点上学时候班主任突然进教室收手机的那个感觉了。”
“你们干什么呢?”
“哈哈哈,这不没什么事儿么,打两局游戏。”
陈聆指着桌子:“充电宝给你充好电了,在那边,快拿上赶飞机去吧。”
黄栌拿上充电宝,和大家告别。
跑到楼下,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太阳太大,她把充电宝遮在眉骨处,抬头向二楼看。
仲皓凯他们探出头,三四个脑袋挤在二楼窗边,对她和孟宴礼嚷嚷:“别忘了带特产小礼物什么的回来啊!”
孟宴礼靠在车边,对楼上那群大男孩比了个“OK”的手势。
“一路平安!”
“旅行愉快!”
黄栌感动到了,刚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几个男孩子你推我我挤你的,互相撞着往回走,注意力全都回到他们的游戏上去了。
这群人嘴里还大声嘟囔着“快快快点塔点塔”“团战啊一波了一波”“别怂,上啊,干,能打”......
坐进车子里,黄栌和孟宴礼说:“不用买特产了,就樱花橡皮吧,一人一块,多一个渣我都不想给他们了。”
这是黄栌第一次和人一起出门旅行。
走在国外街道上,她很容易想起,自己14岁那年出国,跟着妈妈给她报的旅行团,勉强振作地游览了很多个地方。
当时旅行团里也很少有独自一个人的,都是三两结伴。
只有她是自己,每天拿着手机拍照,拿着笔记本记录,假装自己很充实很开心。
和孟宴礼一起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是牵着她的手的。
以前跟着导游时,如果看中了路边的什么东西,或者想去哪家小店,也只能是眼巴巴看看,然后作罢。
孟宴礼会耐心地陪着她去每一家她想要去的店,陪她询问那些小物件的价格,陪她挑选、认真给出建议。
唯一一点遗憾的是,到国外没两天,黄栌突然身体不舒服,吐过两次。
去医院查看,医生说是水土不服,建议她暂时不要尝试当地那些平时她不熟悉的食物,最好可以喝两三天粥,缓解之后,再循序渐进地品尝美食。
“睡前可以喝一杯温蜂蜜水。”医生这样说。
于是每晚上床前,孟宴礼都会用温水冲一杯蜂蜜,端给黄栌,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
当时黄栌和孟宴礼住在国外的一座小镇上,要命就要命在,这座城镇最有名的,就是各色美食小吃。
出发旅行前,两人一起做攻略,还特地选了个繁华处的酒店,楼下正对着的,就是一条很长的集市街。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各种当地的香肠、夹着三文鱼的脆皮汉堡、脆皮烤猪肘、腌渍成各种味道的橄榄......
相比之下,黄栌每天喝着白粥,日子显得就有点凄凄惨惨。
那几天黄栌格外煎熬,在外面玩得开开心心,回酒店必经那条集市街。
她幽怨地和孟宴礼说:“孟宴礼,要不然,你把我眼睛蒙上吧,我看着那些吃的又不能吃,太难受了!”
事实上,蒙上眼睛也没有用,那些煎炸的肉类香气,会一直飘到他们住的酒店里。
连鲜榨椰汁都索然无味。
终于捱到第三天,黄栌在早晨睁开眼睛,完全没有想要懒床的意思,从床上跳起来:“孟宴礼,我们去楼下买吃的吧,橄榄橄榄橄榄!”
也恰巧是这个时候,门从外面被打开。
孟宴礼从外面回来,提着几个小袋子,走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去洗漱吧。”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黄栌眼睛亮了,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孟宴礼心说,能不知道么。
黄栌每天从腌橄榄的摊子前走过,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些橄榄,目光炯炯。
要不是摊主是个阿姨,还得以为黄栌是不是看上人家摊主了。
洗漱后,黄栌兴冲冲地捏了一颗橄榄放进嘴里,咬碎。
然后,她的所有喜悦定格在了脸上,2秒钟后,她的笑容彻底垮掉:“孟宴礼,腌橄榄怎么是这个味道?”
孟宴礼哈哈大笑,说他个人也不是很习惯这样吃,烤披萨时放的那种勉强能接受。
黄栌含着一颗橄榄,咬也不是,吐也不是。
整颗橄榄鼓在她腮边,像拔过智齿后脸肿了一样。
“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肯定不适应,也不提醒我?”
孟宴礼笑得已经仰躺在沙发里,黄栌扑过去和他闹。
怕她呛到自己,他拿过垃圾桶,放在她眼边:“吐出来吧,别吃了。”
黄栌吐掉橄榄,嘴里还是一股奇怪的涩味。
孟宴礼已经拆开一块椰子糖,送进她嘴里,然后同她接吻。
“孟宴礼,我发现你变坏了。”
“有么,我不是在和你同甘共苦?”
黄栌想反驳,可他没说错。
确实是,同甘共苦呀。
橄榄的尝试确实有点不成功,但是没关系,外面有那么长一条街,有那么多美食,等着她去品尝。
黄栌就不信,碰不到合适自己胃口的。
早晨的集市街上擦肩接踵,到处都是外语,黄栌无论在哪个摊位前驻足,回头都能看见陪在她身后的孟宴礼。
很安心。
无论她在哪里,他始终在她身后。
无论人群多密集,他始终在人群中,含笑注视着她。
他们这天的行程,是自驾去海德堡。
春日阳光很好,海德堡又是一座太浪漫的城市,连大诗人歌德,都多次来这里。
黄栌和孟宴礼走在内卡河桥上,看那些古堡和那些漂亮的红顶房子,看那些历经战争后留下来的断壁残垣,也看那些屹立不倒的教堂。
身旁有一个旅行团,导游举着小旗子,用英文给她的游客们讲述:
“现在我们要去乘坐小火车,去山顶的海德堡古城堡参观......”
黄栌扭头,用手挡在唇边,以一种偷学到了免费消息的愉快声音,悄声问孟宴礼:“你听见没,她说可以乘坐小火车去古堡。”
“听见了。”
也许是见他语气平静,黄栌又问:“你知道可以坐小火车?攻略上查到的?”
“不是,很多年前来过一次。”
“你来过呀?”
海德堡这个行程是黄栌选的,她挠挠耳垂,“那你怎么没告诉我呢,来过一次再来的话,不会不会觉得无聊?”
孟宴礼揉揉她的头发:“不会。”
“真的不会么?”
“自己来,和跟太太一起来,心境完全不一样的。”
“你喜欢哪种心境?”
“还用问么?”
几波游客走过去后,桥上这一段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影子被太阳光拉得很长,拓印在石板路上。黄栌拿出手机,悄悄对着他们的影子,拍了一张照片。
她很久不发朋友圈,点开来看,刚好看到亲朋们刚刚更新的动态——
杨姨发了一组照片,是她和孟妈妈在青漓别墅的厨房里,一起研究怎么烤红茶曲奇的情景。
黄茂康和孟爸爸在海边钓鱼,两个人似乎收获颇丰。
水桶里好几条鱼,还有一只青黑色的小螃蟹,举着钳子一脸不服不忿。
工作室里那群人大概又在聚餐吧,陈聆发的照片里,桌面上堆满了对面那家烧烤店的烧烤。
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给陈聆做的一尊陶瓷小人手里也塞了一串肉串。
程桑子也发了朋友圈。
“粉红桃子”酒吧橱窗上那句荧光粉色的“粉红桃子酒吧,遇见你的真爱”下面,又多了一行小字。是荧光橘色的,“但老板娘已经有主”。
大概是徐子漾干的吧。
黄栌把自己刚拍的那张照片也发了上去,和朋友们分享她的快乐。
抬眼时,孟宴礼正靠在石桥边,他误以为黄栌是走累了才停下脚步,推了推墨镜,对她招手:“过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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