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回忆录·其五·重返沉井小镇!
白色回忆录,名为罪恶的末页,它不会被尘封。
渡鸦因行人的到来,拍羽振翅,叼住口中余下的肉丝与蛆虫。
在它不祥的鸟鸣回响中,雷琳踢开骸骨与木板制成的地标。
六面骰的赌徒团伙倾倒粉碎后,这座小镇的残骸竟没有沦为废墟。
牧野率领的骑士团与火枪队,不是这里最后一批过客。
上酒,上酒。
坐到一家酒吧的街边木桌时,就不难听到店中酒徒们的喧闹。
哈,别指望我们会付钱。
开玩笑的,我们还是会付钱,但不是现在。
等索伦嘴里的金矿从故事里跳到现实里,他们自会来勾销赊留的债务。
还有,“下等人”索伦正在悬赏两个倒霉蛋的人头。
就是那两个家伙向警司宪兵告密,让“下等人”先生的合作伙伴六面骰死于交火。每个告密者的脑袋值三千金币,要等开矿后支付。
“嘿,那咱就别想了。”
“不过,能找到打手这种欺负沙袋…还有钱拿的差事…”
“来吧,这值得我们再干一杯…快倒酒…”
“喂,你是老了,傻了还是聋了?”
赏金猎人拿出他的火枪,借着酒精与火炉的燥热,伸出匕首与枪口对准望向窗外的同伴。他不是个能容忍轻蔑的人。“把你的破铜烂铁收起来,我看你才是老了、瞎了加傻了!”
“看看悬赏令,再滚出去看看外面那三个家伙,你懂了吗?”
独眼朝他的老朋友,火枪手打火匣伸出双手。首先,他像个木偶师一样,让打火匣将头转向左侧,扫过窗外。
而后,独眼抓起砍刀,用刀尖将悬赏令钉死在二人的酒桌上。
阿斯拉和雷琳。独眼是只有一颗眼球,但他的左眼还没瞎。
“嘿,我看赏金是我们的了。”打火匣为他的猎枪装好铅弹,只要两枪他就能送两位小妞去见圣母玛利亚,不用谢他。
“你可别手抖打偏了。”独眼为自己的三明治夹入三片腌菜。
等打火匣取到赏金时他也得拿一份。否则,就凭打火匣那蚂蚁大小的脑仁儿,今天这两只烧肥鹅非得逃走不可。
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真好笑。
“咕—呱—哇呀—!”
要是刚才那些疯了傻了的咒骂只是玩笑,那面前摔断枪杆、爬上桌面吱哇乱叫的打火匣是在抽什么风,独眼可搞不明白。
“你这是怎—我—唔—啊—!”
独眼捂住他的双眼,可闭眼后只有更大的恐惧推门而至。是蝎子,是那种在他二十岁时夺去他右眼的毒尾甲虫。
不是只有一条蝎尾,而是整个酒吧均已沦为这帮沙漠爬虫的领土。
精神失常后跑出酒吧的人,不止他们两个。
辛德瞳中的血光,在眨眼闭合后散去。
只是些不大不小的幻觉恶作剧。打火匣害怕的是杜宾犬。
其余三位宿醉者,则害怕狼人与棕熊。
等独眼、打火匣和其他准备找“下等人”谋差事的赏金猎人清醒过来,他们会发现自己安然无恙,而后开始反思他们的一生。
阿斯拉在辛德交代一切后,也同两位旅伴商讨起目前的难关。
她们要对抗的佣兵少了五个。
可从他们口中,也不难抠出另一个消息:“下等人”知道她们要回来,她们的头在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值钱。
“我只希望接下来的打手—”
“—不会比五个逃兵强多少。”
雷琳要为阿斯拉的杯中添酒。
不,战前不饮酒。那会影响判断。—阿斯拉笑着雷琳收起茶杯。
行吧,三百个人里,就有三百个品酒师。—雷琳可得给自己来杯啤酒,暖暖身子再做上路的打算。
辛德咬下手中的黑皮面包。
酒馆中的炉火,它是命运为她降下的预言么?
辛德还需要更多情报。
不,不用朝酒徒或侍者抛硬币开话匣。
辛德有她的技巧。
瞳中的血色,因惊恐荡起微波。
“不!”辛德手中的面包掉落地面,很快被野狗溜逃咬去。
阿斯拉与雷琳,她们必须加快速度。
“下等人”索伦不是在无缘无故聚集一帮打手。
他要取走的人头,远超“两颗”的任何倍数。
……
……
昏暗的酒馆角落,酒保汤姆用低沉而狡黠的声音,向坐在私人包间中的赏金猎人们通风报信。
可惜啊,独眼和打火匣那两个傻子居然半途而废。那两个怂包居然丢枪弃矛,像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重症患者一样逃跑。
还没付给汤姆酒钱,呸,倒霉。
要不是这荒山野岭里没什么警司和宪兵队…汤姆倒不介意送两个怂蛋去牢里暖暖屁股喝杯茶。
“呸,倒霉,呸,那俩聋子加瞎子,最好下辈子都别再滚过来!”
“呸,还好我今天很忙。”
他的眼神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四肢已经触碰过那笔丰厚的奖金。
六千枚金币可不是个小数字。
足够他给自己换个新店面,换身新行头,没准还能再勾到一位城中姑娘的魂,在三年内抱到自己的小汤姆。
“先生们,我知道你们正在寻找两颗筹码的下落。”汤姆压低了声音,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
暮光精灵将肉叉丢向桌下的黑色猎犬。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汤姆的脸庞。十五年前,暮光精灵亚卓还是个信奉荣耀的战士。但现在,他更关心汤姆有什么能让他们搞到“下等人”赏金的金点子。
手持碎骸锤的食人魔扎坦,灰绿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继续说,汤姆。”他用重炮般的沉重嗓音对人类说道。
口吻不像是在请求,百分百像是在命令。
汤姆咽了口唾沫,对抓起酒桶便朝口鼻大水漫灌的食人魔猎手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逃犯的确切位置,但条件是……我们平分那笔奖金。”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期待和渴望。
然而,亚卓却对他冷冷摇头。“汤姆,要不是你的调酒技巧独一无二,你会在我们面前死上三回。”
他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
这没得商量。
汤姆的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但他很快便恢复镇定。
深吸一口气后,他对手持骨杖的死灵法师温特说道:“那么,三位,我有个计划。你们可以装作是拒绝付酒钱的恶棍,你们假装要殴打我…我可以向那两个游侠…浪人求救…”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温特、亚卓与食人魔猎手扎坦的反应。
亚卓抬头挑眉,示意汤姆说下去。
“当阿斯拉和雷琳忙着对付你们,我会趁机用匕首杀死她们。”汤姆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和狠辣。
他相信剖羊宰牛十五年的经验,在人身上也同样适用。
私人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赏金猎人们的目光,由紧张转变为兴奋—他们看见金山银山在向自己招手。“这点子…可行。”亚卓终于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中终于带有半抹肯定。
其他赏金猎人们也纷纷表示赞同,扎坦提起铁锤,一锤敲扁脚边的酒罐。
清脆的碎裂声在包间内回荡,预言起不久后要爆发降临的血雨腥风。
亚卓他们,便是辛德口中除去独眼及打火匣外的三名赏金猎人。
辛德没有通过她的记忆感应,对汤姆做出任何事。她只是让他看着胆敢图谋不轨的人有何下场。
不是出于莫名其妙的仁慈。
而是酒馆上方,汤姆与妻子的床榻上还睡着位高烧在身的女孩。
汤姆若是坚持此前四十年的活法,因胆怯而老实本分地切肉酿酒…
那他再干两天,就能为女儿凑够买药草和曲奇的钱,他的孩子会在下个礼拜的太阳升起前饮药康复。
辛德不只是在给汤姆一个机会,也是在给那孩子一个机会。
她们真的该走了。
辛德为汤姆记忆留下的唯一指令,便是在女孩成年前充当起一位负责任的父亲。
慈爱而忠诚。
不再有“去要小汤姆”那种寻花问柳的想法。这个做法是否妥当?
辛德认为,至少这不会让女孩的童年变得每况愈下,不会让她走上辛德自己的道路。
她祝愿那素未谋面的女孩能得到幸福。
…………
白色回忆录,名为罪恶的末页,它不会被尘封。
窗外的风声与室内的烛火摇曳交织,产出名为混乱的狂躁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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