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小俯□,很小心的将手抚上她母亲的眼睛,极其温柔地替她合上了眼睑,这才一步步走到两父子面前。
简乔南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小小仰起头看着他,惶恐绝望中却又带着些微的期待,“简哥,你尽力了,对吧?”
简乔南没有吭声,只是微微挪了点视线,躲开了她的目光。
他没有尽力。
因为钟以晴害怕钟母有事,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等到确认钟母没事后,他安抚好钟以晴才急急地赶过来,结果,太迟了。
凌小小好像是笑了一下,很飘忽的一个笑,简直好像并没有存在过。
“简叔,我们换个地方谈。”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她想离她母亲远一点去谈那些不好的话题。
***
简乔南看着他们两个走到走廊的尽头,凌小小依然那么小个,站在他高大的父亲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们面对面站在那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凌小小偶尔还会有一点淡淡的笑容。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可是他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出来。
或许等待总是比较难熬一点,他们谈了好久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简乔南的耐心一向不太好,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走上前去。
他还没走到他们身边,就看到那两个人一起看向了他这边,他父亲面沉如水,凌小小却是一脸平静。
“我尊重你的选择。”简伯年说。“小小,你妈妈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我找到她时,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很不好了。可是我告诉她你有身孕,暂时不能来看她,要她等你……她就撑到了现在。不过还是对不起,应该早点让你过来见见她。”
凌小小摇了摇头,“简叔你不用自责,在等简哥的时候,我妈都告诉我了。我妈她是个很坚强的人,我爸爸他也是一个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人,我以他们为豪。”
她太平静了,平静地让简乔南心中升起一种异样。
凌小小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简哥你有事就去忙吧,给你添麻烦了。”她冲他一点头,“我先去陪我妈。”
她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这短短几天没见,又变成怀孕前的模样,瘦瘦的,小小的,但是并不弱不禁风。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平稳,就好像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剧变。
他在这时忽然间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凌小小没有哭。
她那么爱哭,又刚刚失去母亲,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失去了婚姻,可是她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简乔南的脚不自由主地跟着她往前了几步,这时简伯年叫住了他。
他的父亲却好像苍老了几分,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再像以往那么犀利。
“我已经跟小小说好了,等孩子生下来,你们就离婚。”
这是简乔南一直盼望的,可是他在这时才发现他并不开心,“爸爸。”
简伯年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乔南,一个人一生,可能不会只爱一个人,可是你至少可以先结束上一段关系才再开始下一段恋情,就算你真的从来没爱过小小,哪怕那个孩子是小小主动才有的,可是小小她现在,始终还是你妻子,那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懂什么是‘责任’吗?”
简乔南哑口无言。
他那时候,因为失而复得的狂喜,满脑子都是早点给钟以晴一个名份,让她光明正大的陪在自己身边,不要受一点委屈,所以根本没有考虑太多,况且在他看来,他直截了当地跟凌小小坦白,不拖泥带水,其实也是对凌小小负责。
可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一定是对的?
“爸爸,我……”
简伯年冲他摆了摆手,好像不愿意多谈,“算了,以后的路怎么走,你自己拿主意。只是乔南,”他一向严肃,对简乔南更是没有多少好脸色,可是这一刻,简乔南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温情,“我现在倒真的希望,你以后能永远不后悔今天做的选择。”
他说完往前走,没走几步又停下,转身,眼里那丝温情已经不见了,“小小肚子里的孩子,任何人想打他的主意之前,都先掂掂自己的份量……乔南,你好自为之吧。”
***
简乔南站在那里,目送简伯年离开。
他曾经以为的最大的阻力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没有了,从某种程度上说,钟以晴可以算是得到了承认。
可是,他并不觉得开心,一点点都没有。
他来到病房前,隔着窗玻璃,凌小小背对着他坐在那里。他有点心虚,站在那里踌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凌小小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直直地坐在那里。
“小小,你如果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凌小小偏过头看他,眼中竟有一点笑意。
“我不难过,真的。你看看她的手……她肯定熬得很辛苦……死亡对我妈来说是种解脱。”她微笑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她现在肯定跟我爸爸在一起,我好高兴的。”
“小小!”简乔南痛苦地叫她。他宁愿凌小小骂他,或者是打他,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种样子。
凌小小叹了口气,转回头盯着凌母,轻声道,“简哥你走吧,我想静一下。”
简乔南还想坚持,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钟以晴在那边说钟母的点滴快打完了,让他快赶回去。
简乔南很尴尬,在凌小小的沉默里更是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僵持了一下,最后还是灰溜溜离开。
凌小小一直都没有看他,只是将那只已经开始变凉的手贴到脸上。
“妈,我没有哭……你看,我没有哭,我坚强吧。”她微笑起来,“我是你们的孩子……我的身上流着你们的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带着点哽咽,“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凌母安静地躺在那里,嘴角微微地下垂着。
她本来是可以笑着离开的--假如简乔南早点赶到的话。
可是他没有。
他刚刚那么心虚,说明他根本没有尽力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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