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出去吧!”鲍明道有些懒懒地挥挥手,下人收了收神,随后便连忙告退了,人走到房间门口,才将门刚刚开了条缝,鲍明道的声音又传过来:“等一下。”
那边下人于是有些茫然地回头过来,鲍明道想了想道:“前些时日,程、许二家的传言里,那个书生是不是也叫许宣?”
鲍家的下人怔了怔,随后点点头:“似乎如此。”
鲍明道听了点点头,随后又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等房间门重新被关上之后,鲍明道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嘿……”
“鲍郎,怎么了呢?”这时候没了外人,一旁的女子便也表现得更热络一些,心下带着几分好奇,端着一只酒杯送到鲍明道的唇边时,随口问道。
鲍明道将酒杯接过来,笑了笑:“一只苍蝇啦,唔,小事情……”说着趁机在那双漂亮的柔荑上轻抚了一把,随后有些嗔怒的声音透过窗,和灯火一齐到了水面上。
“鲍郎……”
“哈!”
上一场大雨之后,天气已经晴了不短的时间,直到这日午间才开始微微阴沉起来。午后没多久,隔壁的吴婶又过来敲许宣的门,小儿子从扬州又写信回来了,所以找许宣念给她听。老妇将信递过去给许宣,许宣接过来,也没有立刻就拆开来看,稍微寒暄一番。
随意地话了些家常,大抵都是吃了什么、身子如何、中秋的准备之类。说到天气的时候,吴婶也有些担心天会下雨。下了雨,中秋佳节很多热闹的场面就难见了。因此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掩不住的担忧。随后略略静了静,吴婶想了想,便又带着几分好奇开口问道:“宣哥这几日……可是在做木工活计么?整日也不得停,不累么?”
许宣闻言笑道:“可是吵着吴婶休息了?”
“唔,这倒也没有。”吴婶摇摇头,沉吟片刻才接着开口:“宣哥儿有时间还是多温温书罢,这院试隔得也不远了……”
许宣听了,便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她兴许是觉得许宣开始热衷于一些与科考之道不相干的东西,觉得有些不合适,也担心他分心,于是开口提醒上两句。老人家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是毕竟活了这把年纪,人情世故还是明白一些的,所以话也是点到为止,并不算苛刻。
许宣点点头,心中自然知道吴婶说出这些话,是将自己看成她的子侄之辈,所以好意还是领的。
这几日,黄于升那边的桐油以及一些材料和工具送过来之后,他便开始着手自己的计划。明面上也算是应了给许安绮的随口承诺……逮住机会,在一些事情上帮帮她。但另一方面,也是有自己打算的。
这本来就是他决定要做的事情,现在虽然因为河边的事而有些犹豫,但是颇为纠结了一番,还是不准备改变自己原先的计划。
许家的困境在如今很多人眼中,确实不好解决,已经算是僵死的困局了。要具体分析起来,情况自然很复杂,不过大致的脉络还是可以把握住的。因为原料不足的缘故,许家如今面临的选择有两个,一是不顾官府规定的墨贡数量,努力维系现有的生意。另外的选择便是暂时放弃生意的正常周转,集中所有原料全力完成官府委派的任务。
许惜福去世,原料留下一些来,但是实际说来并不足以同时满足这两方面的需求。在外行人眼中,许家或许应当集中力量完成官府的任务,毕竟只要不得罪官府,其他事情随后再徐徐图之、从长计议,总是可以的。
但是,现实状况其实不是这样。说到底,许氏也还是生意人,无论如何,首先便要保证各方面的供求平衡,维系住生意的渠道,在这样的基础上,其他方面做出一些适当牺牲,也不是不可以。否则,即便满足了官府的需求,但是生意链也同样断掉了,结果其实并没有不同。因为程家为首的一系列墨商的联合封锁,许氏如今已经失掉了从长计议、徐徐图之的可能。
而现在许安绮明显有自己的决定,她是个要强的女子,所以在两面横竖会发生相同状况的情况下,她选择的还是维系住自己的生意在先。这个时代,人治的成分毕竟要大的多,得罪了官府,许家只要肯散财,未必也没有活路。但是,如果生意链若断了,连带的连锁反应是非常剧烈的。肯定承受不起。
事情的大致情况便是这样子的。许安绮内里具体的打算,许宣自然也不会完全清楚的,但她对一些东西或许也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想到这里,许宣笑着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啊,坚强是有的,但有些稚嫩毕竟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消去。
局面虽然复杂,但是在许宣看来,要破局的话,其实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这当然不是说许家的一群掌柜都是庸才,而是因为许宣确确实实站在历史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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