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婷跪在地上,“……娘娘喜欢读这本经书,常常临睡觉前也要翻一翻,这是太后赐下来,叫娘娘抄经用的……”
隔着帘幕,里面一片死寂。
“皇上——”徐太医低唤了一声,皇上才沉声道:“下去吧。”
徐太医默然离开。
玉婷也率着宫女内官尽皆鱼贯而退,帘外只剩了他。
我拨开帘拢,珍珠帘子刷拉拉一阵乱响,眼前豁然一亮。
他正坐在窗下,日光透过蝉翼纱落在他身后,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
因为我这样骤然而出,他立刻站了起身,大步走过来,越近,他清瘦白净的面庞逐渐清晰,浓眉入鬓,俊秀眼睛里尽是担忧和心疼。
见到他前只觉得苦,只觉得疼,死了一回似的,却总算是捱了过来,而且满心都在思虑他可是忍耐到了尽头。
但一见到他,委屈自己翻涌而出,说不清是入戏太深,还是吃足了苦头,眼眶一热,眼泪刷地落下来,人绵软无力,木偶般站着不动。
“别哭,”他小心搂住我,手扣在我的后脑,艰涩道:“我们还有以后。”
“我害怕。”我低低啜泣。
“不会了……朕不会再让人害你……”他搂紧了我,几欲将我揉进他身体里。六月中旬,羽林卫斩杀禁卫军统领,乔装成宫人,随皇上至长乐宫,将卧病在床的太后软禁。
对外,宣称太后要静养,不见外客。
朝臣奏折只送皇上一人批阅,朝廷大小事宜全由皇上做主。
小产满月后,我去长乐宫探视太后,守门的小太监是李德福的徒弟,见是我连忙放了行。
长乐宫一应还和从前一样,宫人也是以前那些人,但却只能跟太后守在长乐宫,一步也不能出去。
太后的病延宕至今,始终卧床不起,宫里处处弥漫着药味,我摒退外殿值守的宫女,缓步走进内室。
苏嬷嬷正喂太后喝药。
“叫这个妖孽出去!”太后指着我,厉声道。
我笑笑,走过去从苏嬷嬷手中夺过碗,斜睨了苏嬷嬷一眼:“你出去,本宫有话要对太后说。”
“哀家和你无话可话!你滚出去!”
苏嬷嬷敛目道:“恕奴婢不能从命。”
我用白玉勺子轻搅着乌黑的汤药,“你若是还想侍奉太后,我劝你还是去外头为太后准备些可口的甜羹吧。”
苏嬷嬷看了一眼太后,乖乖退了下去。
我舀了一勺药,送到太后嘴边,她愤然别开了脸,我也不勉强,放下药碗,缓缓起身:“这些药又不对症,不喝也罢。”
“你说什么?”太后双目狠狠盯着我,她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跳动。
我忍不住想笑,她这样一个跋扈霸道的女人,也有这样掌控不了自己命运的一天。
我真的轻笑出声,望着她,道:“从你第一次让我抄经书时,我就知道那经书含有麝香,你自以为做得隐秘,旁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经书有问题,可你瞒不了我,为了回报,我抄给你的那些宣纸也加了些东西。”“我的字迹是不是很赏心悦目,我抄写的时候可认真了呢,写得又大又端正,就是为了让你喜欢看,常常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太后,你这么信奉黄老之道,无为而治,为何还将不合你意的人统统赶尽杀绝呢?”
太后挣扎着要下床:“你竟敢谋害哀家!哀家绝不轻饶了你!”
“呵!你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劝太后还是省些气力吧,我可听说你一怒之下把我写的那些经书都烧了呀,你叫皇上还怎么信你?何况听说睢阳王连日来都上折要入宫探望太后你,皇上正为此事伤神呢,怕是没心情来听你污蔑我!”
“你说睢阳王要入宫?”太后强撑的身体忽然颓败下来。
“对啊,睢阳王孝顺,坚决要来呢。”
太后缓慢躺了下来,闭上双目。
过了会儿,才睁开眼,”哀家小瞧了你。”
我深深吁了口气,快走到门口时,低声道:“是你逼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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