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老谷子说中了,小哑巴果然是个惹祸的主,在村里撵鸡逗狗,常常搞得乌烟瘴气,引得乡亲们怨声载道,骂声不绝。这不,老谷子刚刚下地回来,老九婆姨又找上门来了,小哑巴偷吃了她家菜园子的黄瓜不说,还把黄瓜秧子也扯断了,把个菜园子糟蹋的一塌糊涂。老谷子叹了一口气,趷蹴在碾盘上抽上了旱烟锅子,都怪豆花,当初她非要留她下来,这下好,闯下祸了,就让豆花来收拾吧。
豆花刚刚放羊回来,人还在村口,就见碾道里围了不少的人,知道又是小哑巴惹祸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忙忙赶回来,气不打一处来,操起放羊铲,照着小哑巴屁股上打过去。小哑巴发怒了,嗷地叫了一声,冲着豆花扑过来。豆花没想到小哑巴反抗这么激烈,一下没有站稳,让小哑巴扑倒在碾道里,脑袋磕在了碾盘上,流出了一丝殷殷的血来,疼得她呲牙咧嘴。这一碰,碰在了豆花脑袋上,疼在了老谷子的心里,他不说三七二十一,过去提起小哑巴来,把她狠狠地摔在碾道里,好像小哑巴碰的不是豆花,而是他老谷子自己。
小哑巴还要反抗,被老谷子摁在地上,动弹不得,躺在碾道里嗷嗷哭叫,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哭声。二大爷过来拉开老谷子,把小哑巴圈在怀里,劝说着老谷子消消气,和一个小娃娃犯不着治气。这小哑巴也是一头犟驴,她用力一推,挣脱二大爷的怀抱,二大爷跌坐在碾盘上,腰硌在了碾子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半响才直起腰来。老谷子火冒三丈,又要教训小哑巴,四油拦着他,说:“大人打娃娃,算哪门子本事。”
老谷子呸了一口,说:“当初你们都让她留下来,现在都成我家的不是了。不管了,谁爱管谁管去。”说完气呼呼地回了窑里。
豆花顾不得疼痛,忙起来给老九婆姨道歉,给众乡亲们赔着不是,承诺一定要严加管教小哑巴,她损坏的东西,她来赔偿。
窑里的老谷子听到这话,坐不住了,又折出来,说:“你赔,你赔,你有多少钱能赔得起,要我说,赶紧打发走这个瘟神了事。”
豆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叫了声:“爹——”
老谷子不再说话,一屁股坐在碾盘上,把旱烟锅子磕的“叭叭”响。
吵吵闹闹一阵子,等小哑巴的情绪稳定下来,乡亲们都散开了。把小哑巴哄进窑里,豆花开始做饭,老谷子把羊赶进圈里,笨手笨脚过来帮忙,被豆花喝开了,“她那么小,你也下得了狠手打她。”
老谷子说:“谁让她磕破了你的头。”就拿出一小块新棉花来点着火,再一口吹灭,把灰按在了豆花的伤口上止血。豆花“哎呦”一声,双手抓住了老谷子的手,老谷子反过手来,也抓住了她的手。豆花摔脱公公的手,脸蛋子上红扑扑的,娇嗔地说:“就会见缝插针,搂柴去。”她不给公公一点机会,但还得吊起他的胃口来,让他有所期盼。
豆花从瓦罐里摸出两个鸡蛋煮了,给小哑巴碗里放一个,给公公碗里放一个。吃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碗底卧了两个鸡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刚才小哑巴带来的不快一扫而光。小哑巴顽劣归顽劣,也懂得关心她,把鸡蛋夹给她吃,其实小哑巴本人早就馋上了这口。豆花冲着小哑巴竖了竖大拇指,示意她不喜欢吃鸡蛋,鸡蛋是煮给她吃的。小哑巴啊啊地吼着,豆花听不懂她在说甚,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大概能够明白,小哑巴是在告诉她:你在撒谎,鸡蛋好吃。
老谷子就不别说了,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的,不参杂半点假意,在她的身边,有一团火时刻在燃烧着,烤灼的她全身上下热烘烘的暖和,而这火源就来自于公公的身上,只不过是隔着这层翁媳关系,她们得收敛着,不能放肆。
豆花把两个鸡蛋又分到两人碗里,小哑巴其实早就馋上了鸡蛋,不再推辞,只一口,一个鸡蛋就吞进了嘴里。老谷子说:“至于吗?也不多煮上一个。”
豆花笑了笑,学着公公的口吻说:“这个日子不打算过下去了,是要败尽这个家吗?”
这是老谷子说豆花的话,豆花又给他还了回去。半是玩笑,半是真话,为的是敲打一下公公。老谷子红了脸,把一个鸡蛋一分为二,一半夹到豆花碗里。
这一幕被小哑巴看到了,她啊啊笑着,比划着害羞的样子。豆花就佯装恼怒,说:“以后在娃娃面前,注点意。”
三人的关系缓和下来了,各回各家,关门闭户,收拾睡觉,当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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