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青年文学》编辑部,一个中年编辑撕开了信封,拿出史铁森的投稿,读起来。
《青年文学》是老牌文学杂志,办刊方针更注重文学性,对稿件的文笔和思想性要求高一些。至于新办刊的《青年作家》因为是四川刊物,四川人天性乐观,喜欢摆龙门阵,更看重故事性。
简单概括地说,青年文学很讲逼格。编辑看稿,首先看的是你的文笔,文笔过关了,他才会决定读不读下去。
史铁森的文笔好得不像话,只读了一页,中年编辑就感觉这应该是个职业作家,便有了兴趣。决定追读,跟读。
编辑看稿的速度都很快,一目十行,随便过几眼,觉得还行就送去二审,如果觉得不行就退稿。没办法,他们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稿子,早看疲了,一般的文章还引不起他们的关注。按照行业内的话来说,没有浪费时间的价值。
史铁森这部小说却怪,天生就要让人慢下来,静下来的魔力。编辑读着读着,心绪竟格外宁静,速度也越来越慢……很快,一个上午过去,才读完。
编辑看看时间,吃了一惊。暗想:一万字的内容,我竟读了两小时,这小说厉害,有点东西。
他想了想,拿起稿子递给主编:“老黄,插个队二审,如果可以用,看能不能优先刊载在五月份那期?”
主编:“你约的稿?”
“是投稿。”
“国内有名气的作家?”
“不是,是新人处女作,作者好像是一家通俗小说杂志的编辑。不过,你还是先看看吧。”
主编老黄知道这个手下是温吞水性子,对工作也没什么热情,从来不推荐稿子,能够让他这么主动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存着这一分好奇心,老黄接过稿子看起来。
这一看,心叫:过瘾,才子文!
故事很简单,但文字实在美丽,其中包含的浓烈的情绪真真是化不开。读书,读小说,不一定要看故事情节,尤其是短篇小说,关键是那股韵味。史铁森这篇小说的审美,实在是太高级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在审稿,而是在享受。
又是两个小时,老黄才搓了搓手站起来,对手下编辑说:“咱们做文学刊物做编辑的,都想从手下过一篇优秀作品,但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好作品巴巴儿送你手上,更多的都是普通水准,甚至连普通水准都不如的东西。可是没办法,刊物还得办下去。”
“做刊物如同厨师做菜,稿件就是材料。有肉,有蔬菜,有调料。普通作品就是蔬菜,是浇头,是调料,而一篇好作品就是主菜。配菜和调料好找,主菜不好找,关键是每一期都要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然,你老让读者吃配菜,人可都跑光了。”
“我手头这部作品就是下一期间主菜,是红烧肉的肉,酸菜鱼里的鱼,炖老鸭汤里的鸭子。”
赶在下班前,黄主编把史铁森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送去总编那里三审。
三审就是走个形式,总编事务繁忙,哪里有时间逐一看稿,就签了个字了事。
就这样,史铁森的处女作在一天之内走完初审、二审和三审流程,可谓是《青年文学》办刊二十来年的头一遭,编辑们都啧啧称奇。便有好事者去看稿,看完,都点头道:“是一部优秀作品,搞不好能拿奖。”
老黄道:“有可能,说起来,我社已经好多年没有拿过全国性的短篇小说大奖了。今年各省送报的大奖作品也差不多了,其中呼声最高的有铁凝的《哦,香雪》蒋子龙的《拜年》,还有孙三石的《棋王》。至于其他,比起这三部作品还差了点火候。今年的短篇小说创作总体来说不是太好,《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还是可以跟他们掰掰手腕的。”
1982年是个大文学年,其中最重磅当是茅盾文学奖,然后是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报告文学奖,全国优秀散文奖。再加上《诗刊》的青春诗会,《星星》的诗歌大赛,当真是百花齐放,一片繁荣。
《青年文学》在这个文学时代中还从来没作者拿过奖项,此刻看到这么一篇稿子,都非常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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