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汉熹宁年间,政府曾经组织过一次规模较大的刻经活动。朝廷召集一批包括蔡邕和卢植这样有名望的饱学儒士参与了这次活动——这次意义非凡的文化活动不仅对旧有的经籍进行了校补,同时他们将经籍内容刻在石板上公开,也促进了文化的传播。据说石经展示之后,前来观看的车马千余辆,乃至堵塞了街道。
其实从技术的角度来说,这个活动的辐射范围真是太小了。寻常人家根本就没有门路看到这些石经。
中唐产生的雕版印刷就起源于这种刻碑、拓碑。人们只需将线装书页面大小的两面木板涂上浆糊,然后将要誊写在透明纸上的原稿反贴在木板上,用刀在木板上将字刻出来。然后在刻成的版上加墨,盖上纸,再用刷子轻匀地揩拭,版上的文字就被印到纸上去了。
然而这种方法虽然简单易行,也很快为普通民众所接受,但民间只是以其印日历及字书、占卜书等,在唐代大行其道的佛门也借此来大印佛经佛像。大规模刻印儒家经典,那是要到后唐以后了。
刻板印书要到宋代才大大盛行起来。那时候宋朝政府沿袭了五代的制度,开始大规模刻印前代史书经籍,而民间刻书印书也蔚然成风——文化繁荣之景达到空前。
而后乃是切实需求推动了技术的革新——毕升有感于雕版印刷的不便,尝试改革,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元代时,农学家王祯经过反复试验,又成功制成木活字,并且创造了转轮排字架。而后来,金属活字、彩色套印术的发明,更是将这项技术不断完善。
王易带领众人来到的毗邻院落,正是一处貌似简陋的手工印刷工场。
在一进的院落里,安放着成柜成柜的八寸面裸书。这些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植物香气的珍品正等待着印刷。
而在这所民宅里不可避免地保留着五花八门的技术工艺——显然,那是在王易这个穿越者影响下留下的。在这里,有试制木活字失败留下的干裂的木质字模;有整齐地码放成一堆,装满了胶泥的小陶罐;有固定活字用的各种尺寸的铁框;有用作固定剂的原料蜡和松香;还有那些制作精良,但显然已经不用多时的雕版……
废弃不用的原料都缭乱地堆在一起,而那些用在手头上的东西则码放得整整齐齐。
王易见众人早已被先进的技术震得蓦然无语,便兀自走在最前,带众人又进了一门,来到中堂。
印刷工场占用的场地并不如制纸工场那样庞大,然而这里需要一批有文化素养的高级工人。
这里的所有工匠,都是较早时期跟随王易的那批,他们不仅技术精湛,而且经受过王易的熏陶,同时本身的知识基础也比较好,所以一受王易的点拨,便很快上手了。
在中堂,整齐地安放着四架转轮排字架,每处排字架上都有两名工匠在娴熟地操纵。他们工作得那样专心致志,以至于除了木制机械发出的那种轻快而又美妙的吱吱声外,几乎只是他们沉稳绵长的呼吸声了。而在两侧的翼房里也是人头攒动,三五个四五十岁的儒子聚坐在一起,正挑拣用得着的活字。还有十来岁的童子抱着成箧的所需活字四处走动。也有一些身材健壮的汉子提着铁框前去排版的厢房。
王易见这里初见规模,不禁满心欢喜。他笑道:“诸位,这里便是印书的地方了。你们手里的裸书,就将在这间工场里变成好东西。”
“好香啊。”众人来不及惊叹,却听管亥突兀地发出这声响。
王易对管亥敏锐的嗅觉表示相当无语。
却见管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通往后院的门边,朝那里观望。然后他转过头来高声道:“这里也在煮东西哪!”
周仓和裴元绍兴致勃勃地跑过去闻气味,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很香哪。”
当然了。王易微微一笑。那是蜡和松香的味道,是泥活字在排版时关键的固着剂。
在这间民宅里虽然具有用以雕版印刷的器具,也有一整套的泥活字、木活字、金属活字的设备,然而因技术的局限,主宰的还是相对原始的泥活字。木活字因受木纹疏密的影响,沾水后会膨胀,以致版面高低不平。而木活字加蜡和松香等固着剂后会产生粘连,取下时相当不便。因而毕升在最初试制木活字后失败了。直到元代王祯花费了大力气才重新制造成功。而雕版虽然印出来的字迹十分清晰,但要耗费巨大的人力、材料和时间,这和王易暂时的要求是不符的。至于金属活字,局限于当前采料的困难,活字字库还没有集齐呢……
王易垂眉深思,而刘馥和董昭却是相觑苦笑,显然,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
刘韶和陈烈更是茫然无知。
然而到了这里后,他们开始对学问高深莫测的王易产生了程度相当深的敬畏之情。
却是与工匠手艺接触甚是频繁的乐进率先想通了这两间民宅间的脉络关系。他以一种试探着的口吻对众人说:“唔,我有些浅见,不妨与诸君说说。那隔壁邻所乃是制纸造册的,而那些造好的册子,就会送到这间宅子来,将字印在上面。”
乐进于是对王易说:“主公既道农书百部,可否将其略一展示?”
王易笑道:“此事易耳。”他以目指意常桓,常桓心领神会,马上到侧翼的厢房里去取书。
所谓的农书,不过是一些展示水利器械和农具的图书罢了。不过这种精美的图书在东汉人的眼里无异于珍宝。袁敏翻阅着书页,每次都要停留极长的时间。而凌操等武人已经被上面逼真的图画惊得口不能言。
袁敏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一个月可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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