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而王易这次上任所做出的事业,却可谓是熊熊烈火,迅速点燃了整个海盐的热情。
三百多个垂头丧气的俘虏用绳子串着在市场的阔地上展示,还有四百多具狰狞的尸体被收集起来,堆放成一座小金字塔。
海盐县民敬畏地看着这一战的成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三天前还萦绕在脑际的梦魇,此时要么已魂亡魄散,要么已束手就擒。
经此一役,陈烈深深叹服,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不再混混噩噩地过日子了,他找到了可以跟随奋斗的目标。
陈烈的这种情感在以邓当为首的胥吏和那些郡国兵表现得犹为突出。
刘韶这个县长——全县之主的光辉在此刻突然黯淡了下来。他无力地叹着气,踌躇着是否应该乞骸归乡。
而随同王易经历了大战的李严,回来以后又回到了寡无声色的沉默状态。
王易入了府邸,小吏们都在称颂着他智勇双全,即使是雇来清扫卫生的闲汉也无限敬畏地看着他。
王易则于案前坐定,开始处理沉积日久的事务来。
县丞可说是县长的助手。海盐这种偏僻的小县,不足五万人。每日能够起争执的事不多,要有也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张三偷了李四家的鸡啦,王五借了钱六的东西不归还等等。这些东西县长刘韶已经很轻松地解决掉了。
而沉积在王易这里的文案,都是平头百姓状告黄家的。这些文书无人问津,有的甚至已经积上了厚厚的灰尘。
走到窗边,望了一眼对边生机攘攘的市场,王易心想或许正是黄氏的覆灭才为他赢得了民心的基础。至于打破贼寇,只是为百姓们提供了信心,让他们明白这个好官有能力捍卫良好的成果。
王易倾身俯倒,**吹去了文书上的灰尘。在那尘飞乱舞之时,王易仿佛看到了那寄生在海盐县城的痼疾正在涣然消散。那飘然而逝的生机正在重新凝结。
王易呆在府邸里却是无事,他本来想着如果事务繁忙,他就在城中建立一所学校,将童子军接纳过来。但现在来看,是没有这个必要的。
如今海盐县城经历了盗贼的洗劫以及官匪大战,可谓百废待兴。
而王易的根据地也初现峥嵘。至少他的坞堡的外围土墙已经夯好,而那椭圆形地域的右焦点的屋舍,也大多盖好。至于道路设施,那已经相当完善了,就与通常的水文系统一样,四通八达,无所不通。
人们现在正在那里移植树木,种植花卉。更多的壮汉正收拾农具,检查水渠,修整水车和风车上的传动器械,点验时节,准备投入浩浩荡荡的春耕之中。
窑山上陶器的烧制规模正不断扩大,产量现在已经十分可观。那些刻画有牛形符画的瓦当和水管的漏水孔片成车成车地运送出来。那种节余十分惊人,可以想得到他们将运用到周边的村落中去。也确实,王易准备把“牛”作为今年他们行动的标志,在为樟树村和湾村等六个村庄做改建时,这些东西将派上大用场。
樟树村和湾村与王易联接是最早的,因此最早享受了王易那片地域的发展带来的优良成果。首先他们与王易这里都各自连通了三条道路,然后就是大量精良的生活用具和建筑材料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他们那里。
苦巴巴的村民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住上那种宽敞的遮风敝雨的砖房。但见识短浅的他们还不知道,王易要给他们建设的砖瓦房的形制于这个时代还未出现过。
这些房子大力发展了东汉以来逐渐萌发的椽榫装置,在构建屋檐顶角的时候,这种大跳跃发展得登峰造极。高大的斜顶以木板铺设,再覆以瓦片。所有的屋舍虽然都滨水而建,但为了躲避洪水,都建在事先夯起的高台上。而屋舍并非紧邻水道而建。在那河水两侧都开辟出宽阔的步行街道,每隔数步便移植上树木——树种的选择因地制宜,譬如在樟树村,就是樟树。
每处屋舍都自带猪圈和独立的小院。在猪圈上新建溷藩——这是一种汉代较为流行的厕所,通常就建在猪圈上。从上面排泄下来的粪便能够轻松在猪圈里得到囤积。汉代人有吃乳猪的习惯,那些粪便似乎是用来喂食生猪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猪的全身都是宝的道理。王易打算改变陈腐的观念,利用这套设置来提高猪肉产量,同时收集猪粪——后世的社会学家在四川棉竹地区做调查时曾惊异地发现,使用猪粪的耕地每亩的产量要比不使用的高出100斤以上,这确实是个惊人的数字。
为村民们带来经济独立的同时,王易又给他们带去了新风尚。这使得村民们不仅在经济上主动依附于王易,更从最心底,从一种文化的程度上紧紧依赖着王易。
何谓“以德服人”?又何谓“仁人之心”?使从远处归服来的人安定下来,不是用口说无凭的保证,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质保证,以及在实现时的那种信守承诺。
王易站在窑山上,看西北面,樟树村的村民们拖行着新砍伐的樟木清晰在目;看东北面,湾村的老匠们抬着新制出来的小舟,走到避风避雨的地域,将它们码放整齐。
而南面的根据地,道路交错曲折,两侧渗水渠道边以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铺设缓冲面,与灰色的路面相得益彰。自道路两边延伸开去的树木苍翠碧绿,童子门正沿着林**,喊着号子一如既往地跑步。工匠们推着四轮的大车,载着货物在平坦的道路上走动。
“如此盛况,难得一见。”刘馥慨叹道。
董昭捻须笑道:“当日在汝南时,众多名士都是期盼子云能在这里开天辟地的。如果此时他们能亲临此地,恐怕也无憾了吧!”
李严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上来,直快地问道:“生机勃勃啊!可是却有遗憾,那就是这地方没有名字。”
刘馥和董昭都知道李严自诩命世之才,也确实有几分卓然的学识。此时又见他不辞辛苦地登山上来,心知他对王易已经暗慕多时了。
“叫禾兴吧。”王易微微一笑,说出了这个地方在七十年后的名字。
李严点点头,“唔,我早先在此处盘桓时,发现这里野稻自生,禾兴禾兴,不错啊。”
刘馥突然笑道:“主公既已平定贼乱,日后还有什么打算呢?”
王易沉吟着,蓦地像是摸到了滚烫的石头,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正面看见刘馥笑容正灿。
又见董昭笑容铺面:“以我看来,主公不妨将禾兴的成果推广到海盐,如此一来,民心可定,主公的大业之资可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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