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对“月旦评”的布置十分用心,只是也不落了俗套。他名义上虽向众多的士子发出了请柬,却又有极少士子能够登得厅堂。真正参与品评的,只有许劭自身那一个小圈子里的所谓雅士。
因此,即使要得到许劭一个评价也是极为不容易的。否则曹操也不会趁隙胁迫许劭,让他评价自己。
这天王易被袁绍等人早早叫起来。今日的月旦评,袁绍等人也进不去那个圈子,况且他们早已安排了几个小厮在那里打听消息,因此就把心思放在了其他玩乐的方面。他们又不知道王易的心思,因此毫无忌讳地叫他去打猎。
王易还颇为惊讶地问道:“几位哥哥难道都不去评会么?许公可是多次相邀啊。”
袁绍哈哈笑道:“许公也邀请了我等,只是几年来我们哪有入得过他许公的内堂啊。与其在那里吃些小酒,还不如在外豪饮来得痛快。”
张邈也道:“许公只便与那几个评友,不过七八个人,其他人名头上是请着,也只是在外堂饮酒听乐,只待许公议出个结果,他们听了才回去。”
袁绍重重拍了拍王易的肩,笑道:“孟卓说的不错,这所谓的‘月旦评’着实无趣,我等奔走在外,救贫济难,岂不是更好!”
何颙托着手笑道:“本初说的倒好,只是天下虽多混浊,可也不是随便去打打猎也能碰上救贫济难的好事。”
听何颙一言讥讽,素来敬重他为人的袁绍也毫不恼怒,只道:“有意去做,那肯定做不成。我们去打猎,一是健身强体,二又可能在路途中行些善事,岂不是一举两得?”袁绍一面说一面拉着王易,笑道:“走吧,子云,你勇武非凡,想必射术也极是高超的了。”
王易哈哈笑道:“不瞒各位,在下的射术实在粗劣不堪,只因我从小不怎么碰弓箭,倒是弹弓还玩得不错。”
“子云竟是玩弹弓的!真是不俗啊。”袁绍喜道,“我只觉弹弓比弓弩难玩得多,而且非要玩,便一定要配上铜金制的弹丸,可弹丸打出也难找回来,真叫我像韩嫣那般放纵奢靡,只恐家底也要败光了。”
王易嘿嘿一笑:“我倒是从小打泥丸打出来的。弹弓要是一**,泥丸还会爆开。”
“泥丸!那子云的功力肯定是远胜于我了。”袁绍愕然地张大了嘴,表情神态全然不像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男子。
张邈和何颙显然对袁绍这么夸张的表情不是很舒服。
这时一直在里屋聆听的刘馥急烘烘地走出来。他可是万分希望王易能在月旦评上博个彩头的,此时到了紧要关头,竟然被袁绍这几个浮华公子拖出去玩乐,这让他如何不着急?刘馥知道袁家乃是汝南大族,四世三公,因此也不敢得罪,只是脸已经不可避免地绷紧了。善于观色的名士何颙一见刘馥,便知道他也对袁绍颇为不满。
“子云,你要往哪去啊?”刘馥的异常便连王易也感受到了。
王易看了一眼热切的袁绍,笑道:“本初兄拉我去狩猎,热情难却啊。”
刘馥轻咳一声:“我曾听说子云每每读到季布一诺千金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喟然长叹。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子云既然仰慕先贤品德,为何又要失信他人呢?”
王易其实如何不想参加这月旦评?他也是一下子被袁绍束缚住了手脚。王易洞悉刘馥的心思,故作惊疑道:“还请元颖兄赐教,我又如何失信于他人?”
刘馥道:“许公三番五次催促子云参加评会,为何子云现在又要耽湎于田豫之乐?”
“这……”王易接着作了一揖,惭愧道:“元颖兄教训得极是。”
王易正要趁机转过身来向袁绍行礼抱歉,但看见的却是袁绍极不高兴的面容。袁绍对刘馥万般恼怒,他似乎站在了一个世家的高阶上,居高临下地冷声道:“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又与子云是怎么的关系?”
“在下沛国人,区区姓名不足挂齿,不过也与子云血海火山里厮杀过几回。”
刘馥摆出鲜血凝成的友谊来了,这样子袁绍的“资历”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袁绍气愤至极,他看见张邈和何颙都认为王易参与评会是理所应当的事,不禁怒火烧上眉头。
“你可知我是谁?!”袁绍还试图克制自己。
王易见刘馥表情轻松,不禁惊叹于他的雅量之深,但还是连忙出来打圆场:“本初兄,机会多得是,何必拘泥于一时?此次的确是我与许公约定在先,我家世不比本初兄,又要长年在外奔波,最不能失信于他人,本初兄还请见谅。”
何颙也连声说:“是啊,据说子云要去扬州,这一路免不了与他人打交道。”
袁绍被王易说得有些惭愧,但王易说“我家世不比本初兄”。王易此言虽是规劝,但在恼羞成怒的袁绍听来,倒像是挖苦,这令袁绍眉头急跳,可又只得道:“是我思虑不周,子云定要在许公那里博个好名来。”
王易笑容满面:“必不辜负本初兄期望!”
袁绍一甩袖,极是不怿地走开了。张邈急匆匆跟在他后头,不时观察着袁绍的脸色。何颙则连声叹气,他心忖道:“本初啊本初,你终究是个色厉内荏的人。不过你的见解也确实稚嫩,人家王易不远千里来汝南,又要到扬州去,没事途经许家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博一个名头,日后创业能有一片坦途罢了。你这样挡别人的道,别人如何不恼呢?可你却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这也着实闹了大笑话。”
袁绍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着,碰翻了几个檀炉,撩倒了几个水壶,仍是头也不回。他忿忿道:“今日亏得我叫小厮们扎好了草,喂强了马,便等着子云一同来。那个没心眼的东西也太不把我袁家放在眼里了!”
张邈在后面唯唯应诺,也不说什么话。
袁绍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傻了不少许家的奴仆。突然袁绍与一个斜里冲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袁绍气极,掳起袖子就要打,只听那人跳起来叫道:“袁本初,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打人!”
袁绍的手臂僵住了,“啊,子远!想不到是你!”
来人却是许攸,他大汗淋漓,显然是奔波许久了。袁绍连忙拉着他袖子:“走,有你在也好,咱们一同去打猎。”
许攸“哎”地把袁绍的手甩开,埋怨道:“你也不瞧瞧我这副刚从河里游出来的模样!我哪来的精力和你去骑马射箭!”
袁绍平日里和几个奔走之友互相组织、接济,都是许攸出的主意。因此袁绍也对许攸颇为信任,对他有些惧意,看许攸神情严肃,不免道:“子远正要办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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