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旭日东升,阳光穿透飘渺云层,洒落在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司衙署之上,使得每栋建筑都被金色光辉映照得熠熠生辉。
“唉,事态棘手啊——”经略安抚使兼知兵马节度使张齐贤早早起床,却没有如平常那样修炼拳脚、疏通经脉,而是面对一幅布满笔墨痕迹的白色丝帛,连连摇头叹息。丝帛上的内容如今在永兴军路早已广为人知,无论是涉及盗售朝廷粮草,纵火焚烧仓库,还是身为地方官员却私下勾结邪教势力,这些罪行均非州府级别的衙门所能处置的案件……
故而邠州境内的镇守仙君刘文忠,在取得载有周崇罪状的灵宣白绫之后,瞬息之间,便将其呈递至他这位镇守此地的天枢令使案头。
凭籍张齐贤在仙道政坛多年的历练与洞察,几乎是瞬间,他便断定,这份罪状中所述之事,多半皆为真真切切的事实无疑。
然而,真相虽真,供状上所记载的一系列因果纠葛,要如何去查验、处置,其中蕴含的仙道法理却是深邃莫测!
刘永年不过是个微末的司库修士,就算他的修行手段再高超玄妙,也难以做到与地方官吏暗通款曲,私下里窃售官府仙粮却能做到无人察觉。
以张齐贤的经历来看,此种盗窃仙粮之案,一旦事发,则必定牵扯出众多同谋!
刘司库的背后,必然隐藏着转运司内数位判决官、幕僚修士的存在,他们为他提供便利,掩盖其行迹,甚至直接篡改仙籍账簿助其作伪。
倘若细细追查此事,恐怕整个永兴仙军路转运司,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机构运转都将陷入停滞。
连身为都转运使的宋守正,恐也难逃晚年名誉受损的命运,最终难免会接到仙帝旨意,被贬至岭南采集仙果,以示惩戒。
就在去年,朝廷仙军讨伐西夏失利之后,宋守正拖着病弱之躯,亲自巡查永兴仙军路各地州县。每到一处,他必先行抚慰民众之心,拜访当地的高道大贤。
最终,他不仅确保了永兴仙军路无任何一个州县背叛,投靠西夏妖孽李继迁,并且还在短时间内调度八万南方仙兵前往前线补充空缺,确保了他们的仙粮供给毫无短缺。
此举可谓功绩卓着,贡献巨大!
现如今,西夏公李继迁刚宣布重新接受大宋仙廷的册封,紧接着,张齐贤便借着这份供状,让宋守正遭受贬谪岭南的厄运。如此作为,在朝中文武同僚眼中,张齐贤又变成了何等的人物?
纵然不会有人公然讥讽他排挤贤能,嫉妒英才,可在背地里,他已然被众人冠上了“苛刻”之名。
此举不但毁掉了他一生苦心树立的忠厚仁德形象,就连他的子孙后代,也将因为有这样的“苛刻”长辈,而在同僚之中备受冷落。
更不用提,在当今的大宋仙廷之内,“经略安抚使”并非常设官职,往往是遇事之时,朝廷才会临时指派,负责处理某地混乱的局面,设立经略安抚使兼领节度使之职。
而经略安抚使兼节度使的任期,最长也不过一年半载。
仙帝任命张齐贤担任永兴仙军路的经略安抚使兼节度使,本意在于让他安定战后的乱局,而非彻底整治官场积弊。
假若他因眼前的这份供状,便将永兴仙军路转运司弄得瘫痪不堪,那么恐怕正好与仙帝最初的期望背道而驰。
“恩公大人,下属有紧急事务禀告!”似乎是要让张齐贤处境更为艰难,一位名为梁颢的判决官匆忙闯入室内,气息尚喘,向着张齐贤施礼。“宋都使已提出辞职,已将印鉴封存,并搬离了转运使府邸,此刻正在驿站内闭门待审。”
张齐贤闻听此言,立刻止住长叹,一掌重重击在修炼台之上,“荒唐,老夫尚未作出决断。他为何如此焦急?速去请他回来见我,不,你先行一步,代我向他传音问候,待老夫整理好法衣,再亲往灵枢驿站迎请他!”
“领命!”作为张齐贤多年的道侣兼幕僚,监察使梁颢洪声道应,但他并未即刻离去,反而气息略显紊乱地擦拭额头冷汗。
此时正值深秋之际,清晨寒风吹过,永兴仙域内的多数修真官员皆已披上灵蚕丝绵的辟寒袍,而梁颢身为监察使,怎会在毫无修炼之时汗水涔涔?
察觉到梁颢似乎与自己的看法不合,张齐贤微微拧眉,唤其字号问道:“道友太素是否觉得老夫此举有所不当?宋都护历经劫难,立下赫赫功绩,仅凭一份来历不明的指控文书,就要让他暂时退出修行圈子待查……”
“下官认为,宋都护确是劳苦功高,恩师亲往邀请,亦属应当。”梁颢微笑着行了个稽首礼,低声回答,“只不过……”
稍作停顿,他话锋一转,“只不过,今日不宜前去。不如让下官携带恩师的亲笔飞剑传书,先去告知宋都护,宽慰于他。恩师三五日后亲自登门,或许更为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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