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红的服色,确实是太子殿下的着装,所有郡王中,唯有他能穿正红色常服。
那件披风,是太子的。
元春心里翻起一阵波澜,然而忆及族人送自己进宫的目的,霎时又觉凉意透顶。恍若风过无痕,一腔愁绪,尽数化作无波古井水,再荡不起一丝涟漪。
她没说什么,匆匆别过甄韵节,让抱琴找出金凤簪子,回到流波殿,清辉公主状似无意地打量了她几眼,接了簪子,道:“这位女史不曾见过,是才进宫的?”
浓辉公主在翻拣清辉公主收藏的珍宝,闻言头也不抬地答道,“贾女史是荣国公的曾孙女。”
清辉公主面上含笑,“原来是荣国公家的,难怪我瞧着有些面善。”
浓辉公主嗤笑一声,“难道妹妹见过荣国公家的人?”
清辉公主拈起一枚茯苓松仁卷丝酥,“皇姐敢是忘了?那年恰逢皇祖母的花甲大寿,荣国公老夫人进宫来给皇祖母拜寿,皇姐和我还和荣国公老夫人说过话。贾女史花颜月貌,眉眼就像是和荣国公老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自然看着面善。”
太后大寿当天,浓辉公主一心扑在自己身上那件新裁的孔雀罗大袖长裙上,哪里会去注意荣国公老夫人的样貌,费劲儿想了半天,仍旧毫无印象,忽然想起一人,眼光四下里逡巡一番,笑道:“顾双君那野丫头呢?妹妹莫不是打发她出宫了?”
顾双君是清辉公主的伴读,生得人高马大,皮肤黝黑。浓辉公主嫌顾双君长相丑陋,常常拿她取笑。
清辉公主摇了摇头:“双君去六哥那里帮我寻一样东西,怎么,皇姐想双君了?”
浓辉公主脸上闪过一阵嫌恶,不接清辉公主的话。
从流波殿出来,浓辉公主取下腕上一枚翠色鲜艳的浅碧色玉镯,丢到元春怀里:“本宫可不能言而无信,簪子让清辉公主挑了去,贾女史就拿这只镯子罢。”
元春连忙道:“多谢公主赏赐。”
元春态度恭敬,浓辉公主挑不出错来,冷哼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贾女史还真是有缘法,太子哥哥认得你,七妹妹也觉得你面善。”
元春听出浓辉公主话里的讥讽之意,心里一凛。
是夜,待浓辉公主安寝,郭女史和李女史一人提一盏八角绢纱宫灯,故意走到元春房门前。
只听郭女史娇笑两声,扬声道:“贾家、甄家、史家、王家四个小姐是一道入宫的,也不知她们四个表姐妹,究竟谁能头一个攀上高枝。”
李女史冷笑一声,“痴人所梦!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身份,就敢肖想起太子爷来了!先前那个什么丁家的,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天天在太子爷面前搔首弄姿,风光了还没几天,转眼就被太子妃打发去安养堂等死了。偏偏还有人非要觍着脸往上凑,真是不知死活。”
抱琴听郭女史和李女史在外面一唱一和,含沙射影,讥讽元春,气得两眼圆瞪,一边跺脚,一边恨恨道:“这几位女史实在是太可恶了!天天不干正事,只会针对姑娘。”
元春淡然一笑,“随她们去罢。”
毕竟,郭女史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王宛臻、甄韵节、史玉蟾,还有元春,她们四个,确实是为了攀附太子才进宫的。
薛太傅说到做到,果真选了一个吉日,正式考校浓辉公主和清辉公主的功课。
清辉公主年纪还小,但所读书目范围之广,早已盖过浓辉公主,在行宫休养时,依旧坚持天天练字。而浓辉公主生性懒散,三天打鱼两天撒网,怎么可能比得过意志坚定的清辉公主。
今上看过薛太傅的折子,夸奖清辉公主“刻苦勤学,堪为表率”。
对浓辉公主,今上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浓辉公主恼羞成怒,在月影阁大发脾气,摔碎了无数瓶碗杯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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