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医院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直不愿去回忆的。
无他,乏善可陈。
一日三餐,活动的地方除了病房就是楼道走廊,用来打发时间的只有一整箱的影视剧。我总会找各种理由跟护士搭话,能有人陪我聊两句是我最奢求的一件事;直到最后,我自己都想不出找什么话题聊天。
毕竟我的认知还处于……少说得有几十年前了。在我很小时候,只要不好好吃饭的话,母亲就会跟我说她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每天能不能吃饱都是一个大问题。当然我从来没体验过吃饭成问题的生活。
我说这些只想表明两代人之间的代沟,那种不能相互理解的存在——年龄和生活经历。
楼层里的护士不比我小几岁,有几位甚至长我几岁——从生理角度可以这么讲——但代沟的的确确有,而且很严重。
比如说:有次跟小琪聊天,谈及我喜欢的音乐。我说自己听音乐就跟拾荒一样,什么于我好听我就收藏了,很杂。也有一些歌手的曲子我很喜欢,像周杰伦的歌就不错。
“啊,古典乐。意料之中呢!”
这句话无疑是很伤人心的。
跟护士搭话也是个考验会不会挑时机的活。女性有自己圈子,她们的生活对男性来说是很难融得进去的,甚至发表相关意见都得挑话题。否则就不是说错而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然后一群人就盯着你看等你发言,尴尬到脚趾能抠穿地板。
那一次,我永远忘不了的一件事:在看了两个小时的电影之后,我从病床起来出去走走,彼时护士休息室对我来说也算是我的第二个病房,值班的那几个彼此都熟络起来了。
刚到门口就见几个护士围在一块讨论,不时抬手给其她几位看自己手机显示的内容。
我好奇走过去——碰见这种情况我是很乐意的,她们有手机就意味着我可以间接了解现在的社会……只要她们有一个喜欢看新闻——事实让我很失望,凑近了就听见她们说出口的“买”、“再看看别家的”之类的词。这类事显然不能掺和。得亏是普通朋友,说错了尚可以“不懂”圆过去;倘若关系亲密就直接“送命”了。
憋气、转身、轻迈步子,正欲悄悄离去就被叫住。吕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身边,抬手给我看手机界面直截了当地问:
“你觉得是纯棉的好还是半棉料的更舒服?”
我瞄一眼物品分类——女士内衣……这我晓得个@/&~***(自我和谐)啊!
她意识到问错了人,悻悻离开。嘴里还念叨“我都忘了他……”后面我没听清。
总之这就是我住院的生活常态,直到临近出院的前一个星期我才彻底放弃找护士聊天,靠看影视剧和趴窗台发呆度日。
5月13号那天,我出院了。
来接我的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以“家属”名义签的字。
家属么……我从未想过我还有家属。血缘关系再亲近也挡不住“许久不近”这四个字,她或许是我认识的一位亲属的后代,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具体是谁。
来接我的时候她穿着OL风的正装。话不多,护士问什么她答什么,不多说一句;低头连续低签了三份文件后兴许是脖子有点酸,轻轻转动缓解酸痛的时候她看到了我。轻轻笑了一下,她笑的样子有那么一瞬很像我姐姐。
大概是像的……
她见我站在门口,提着放在脚边海澜之家的袋子走了过来。到我面前递给我衣服,让我换上跟她回家。
“家?”
“不然呢。”她笑了笑。
我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砖红色长袖衫搭白体恤,配浅灰色工装裤,以及白色帆布鞋。简约一直是我穿衣的风格,要么她多少了解我,要么对她来说这样更容易去挑衣服。
无所谓啦。
坐进车里她递给我一个鞋盒大的纸箱和一份档案袋。她要开车让我自己打开看。
档案袋里有一份塑封的协议书,隔着塑封摩挲右下角那熟悉的字体——我的名字,这正是我当初签订的休眠协议书。应该是保管在父母手里的,现在到了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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