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觉得空气突然凝滞了几分,叫他呼吸更困难了。他困难地继续回忆:“后来我们……又来了几次,有人取笑、奚落那个孩子,我都在后面看着。”
“你没想过阻止他们?这是非法监`禁,你想过报警救他吗?”方起州突然打断他,语气是不悦甚至是震怒的,别人都说,他是一个瞧不出脾气的人,喜怒无色,可现在却没法维持那样了。
“不……”他张口无力地辩解着,“我想过,可这是他们家里的事……我对谁说,谁肯相信我呢!”
“后来……有一次,乐团突然来了个男人,那似乎是团长的贵客,带过来玩的,他……”程叙皱起眉来,有些恶心这段回忆,方起州猜到那或许是方艺巍。“他想……我。”他含糊不清地略过那个字,难以启齿道:“那个人是个变态,我不愿意,他却说自己无聊,想要人陪。”
“我们团的鼓手,有天喝醉了,给他说,同学家的地下室里,藏着个从没见过女人的男孩,长得很漂亮。”
讲到这里,他听见玻璃杯碎掉的声音,是那个男人用手掌握力捏碎的,里面的稀少酒液,顺着碎片流到手心,像血一样……或者正混合着血,向下滴着。
车厢空掉后,只留下方起州一个人在里面时,那像个巨大的冷冻室一般,神情和身躯都被冻结。他一个人呆了许久,像在想事情,又像是在压抑什么。良久后,方起州从后座拨打了司机位的电话,“方艺巍最近的日程,什么时候去哪儿,都查出来。”
卫斯理向来是个很靠谱,仿佛无所不知,没什么能难倒他的万能助手,这是祖父给他的优秀猎犬,他则是当成朋友来对待。
方起州回到家,小虎正处于一个奇怪的姿势里,抱着杯子,垂着头,整个脸都埋进杯子一般。听见方叔叔的脚步声,他从杯子里抬起头来,舌头从双唇间伸出来一截,愁眉苦脸的。
小虎的舌头比平常还要红,他那么抻着半截舌头,像只小狗那样,含含糊糊地说:“舌头,烫了。”
方起州注意到桌上有杯热巧,可能是小虎自己煮的,。方起州每次煮的时候,总是稍微晾一会儿才给他喝的。
他蹲下身,和他高度持平,捏着小虎的下巴,仔细地瞧他被烫得红肿的舌尖,看那上面有没有水泡。他也不知怎么想的,轻轻地对着那半截舌尖呼起来,问他:“疼不疼?”
小虎摇头,哭丧着脸,“麻的。”他自己照着上的做法煮了热巧克力,哪知道那么烫,他只喝了一小口,舍不得吐出来,含在嘴里烫得跳脚,最后还是给吐出来了,可是舌头疼得不行,浸泡了许久冷水后,不疼了,可是特别麻。
他觉得自己像是味觉要失灵了。
方起州揉了揉他的头发,前额上方的头皮,有一处五公分长的伤疤,他摸了摸,小虎完全没有感觉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深深地注视着小虎,旋即在他颊边亲了一口,“你坐着,我去给你买烫伤膏。”
他看不见自己说这句话时眼神有多么柔软,小虎也看不见,因为方叔叔同他说话时,一直都是个温柔似水的人。
方起州去了最近的药店,舌头有专门的烫伤药,店员说是牙膏味的,不苦,方起州问有没有苹果味的,店员愣了愣,旋即笑着说,又不是吃糖。
可牙膏也有苹果味的,店员可能不知道。
方起州拿了药膏很快到家,他怕这药味道奇怪,开了第一口是涂在自己的舌头上,发现是薄荷的凉爽感罢了。小虎伸出舌头让他给涂药,那舌头被他抓着,十分敏感地偶一抽搐,往回扯。方起州小声告诉他,“忍忍,先别动。”小虎试图用眼神回答他,不是他想动,而是舌头上的神经,不怎么受他这个主人的控制了,喜欢调皮地一弹一跳。
随后的二十分钟里,小虎一直坐立不安地试图收回舌头,让它重回温热的巢**,而不是这么生冷不忌地掉在外面,那样很难看,也很难受。他坐得有些麻木了,维持着那个伸长舌头的模样,站起来做了一节广播操,他用力地伸展双臂,小心地活动着颈椎,不让它跟着舌头一样麻木起来。方起州出神地望着他活力四射的身影,脑中不可避免地想到,方艺巍那个酒瓶下去,小虎流了多少血,大概场面很吓人吧,那么长一条伤口——方起州觉得那道陈旧的伤口,用伤疤在自己心脏表皮深深地划了个口子。
后来药膏干掉了,他用凉水冲掉,每隔一会儿在嘴里含一口凉水,到了晚上,他舌头感觉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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