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双弦怒视着惊吓过度的乔婕妤,对着那张类似于夏令姝的脸有一瞬间的愣神。曾经,他看过多次夏令姝双目无神的样子,都没有这一次让他悸痛。那样相似的脸,他似乎透过乔婕妤看到了夏令姝无尽的恨和绝望。
令姝……他几乎要惊叫。
“皇上。”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一震,清醒过来。扭头对夏令姝道:“别过来,这里脏。”
夏令姝无所谓的笑了笑,淡淡地道:“臣妾有什么没有见过。”她连人都亲手斩杀过,一个无头的侍卫,怕什么。
就算如此说,顾双弦还是将她拉开了些,远离了那浸泡在血海里的床榻。
乔婕妤猛地哆嗦,迟钝的望向两人,再突地一跳惊叫起来。叫声响彻云霄,殿外瞬时热闹非凡,有人在敲打着大门。顾双弦那还在淌着血珠子的剑尖就比在了她的颈脖处:“想要让所有人看看你现在的丑态的话,你尽管叫。说不定,朕还会大发慈悲,让你继续与这宫里所有的侍卫都来一段露水姻缘,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
乔婕妤那嘶哑的,如破锣的嗓音就被她的手掌给堵住了。她簌簌的掉着泪,爬到那侍卫身上,将他抱在了怀中,哽咽无言。
夏令姝在殿外警示了众人之后再进来,就看到乔婕妤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脸颊的潮红已经附上了石灰的白,白里还透着艳色,眼角有泪,泪坠入那无头男子身上就融入了血,弄得满身都是。胀大的肚腹下青筋密布,孩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
夏令姝从床角一堆衣饰中摸出了侍卫的腰牌,上面赫赫的一个‘庄’字。她冷笑道:“有夫之妇偷有妇之夫。”这姓庄的侍卫不就是白日张嬷嬷查过的人么,据说成亲没多久,谁知道他府里有了夫人还来偷宫里的娘娘,可耻可恨。
“我爱他。我原本应该嫁给他。”乔婕妤哭道,“爹爹送我入了宫,原本以为缘分断了,可是……”她瞪视着顾双弦,“是你,都是你。你选了我,可不爱我。你不让我侍寝,不让我靠近。我是皇城里公认的第一美人,才貌双全,你为何不看我,为何不疼惜我?”
顾双弦胸膛起伏,冷道:“朕要宠幸谁,舍弃谁不需要你一个婕妤来指责。这不是你与侍卫苟合的理由。”
“这皇宫里只有他还记得我,只有他在乎我。他为了我抛却了六品官职来当小小的侍卫,我是他的一切。”
“你!”顾双弦再一次举起剑来。无耻的女子见过,这般毫无贞节无廉耻观念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他要杀了她。
“皇上。”夏令姝拉着他的手臂,轻声道:“她腹中还有孩子。”
“那不是朕的!”他怒道,拿着剑指着乔婕妤:“朕根本没有宠幸她。她给朕下药,千方百计的勾引,现在想来,都是为了这腹中的孩子。她想要朕替别的男子养儿子。”多好的打算,多好的计谋。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好色多情的皇帝居然不上当,情愿带着太子殿下每天在龙床上画地图也不愿意与嫔妃们亲近。
乔婕妤大笑,脸上的血污流淌下来,像是母夜叉的泪:“我腹中的孩儿是皇上的,记录起居注的公公可以作证。”
夏令姝道:“《承恩册》中,皇上从今年二月之后,再也没有让任何嫔妃侍寝。”
乔婕妤愣住:“不可能。我灌醉了他,让他喝了掺了迷药的酒,他在我的殿中待到了半夜才走。”
夏令姝笑道:“是。可惜所有的嫔妃不知晓的是,《承恩册》有两本,主本是皇上的起居注,副本在梁公公的手上。侍寝的记录必须两本都核对无误之后,才是真的。你是不是只收买了小太监,而忘记给梁公公好处了?”
顾双弦冷哼道:“不要把帝王当作傻子。”他与皇后对她好言安抚,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们容许孩子一天天长大,并不代表他们默认张冠李戴。皇族的血脉不容许任何的虚假。可笑的是,这一对奸-夫-淫-妇居然愚蠢到以为可以糊弄皇帝,在这个时候都想着春风一度。他们是将帝后当作傻瓜,还是以为自己太过于聪明。
乔婕妤霍地跳起来,伸长了手臂对着顾双弦冲了过去:“我恨你,恨你。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恨你……”
顾双弦倒退两步,将夏令姝拉远了些,等到乔婕妤靠近,猛地一脚踹到她的肚腹上。乔婕妤飞了出去,坠在那侍卫的尸首上,捂着肚子痛叫,没多会儿,下半身源源不断的流出似水似血的东西来。
顾双弦喘息两下,看着乔婕妤在床榻上翻滚,呐声喊叫,俏脸被痛苦和仇恨折磨得面目全非,抚在肚腹上的手背青筋密布:“为什么要让我入宫,你不爱我……我做得多好你都不爱我……”
顾双弦厌恶的抛下长剑。这样的人,一边说着需要帝王的爱,一边与过去的旧情人偷-情,简直是笑话。
夏令姝闭了闭眼,调转过头:“臣妾累了,回去吧。”话音刚落,脚踝一重,她只听到有什么狠狠地撞击在地面的声响。低头望去,乔婕妤那张与她类似的脸,狰狞的嘲笑着她“皇后,你也不会好下场。你们两个都会下地狱,我会一辈子诅咒你们永失所爱,一辈子在求不得中痛苦挣扎。我得不到皇上,你也得不到。”
夏令姝动了动腿脚:“本宫并不稀罕皇帝的真爱。你自己傻,怨不得这宫里的人太冷漠。你以为这侍卫真的爱你?他爱你的话,为何会娶别的女子。一边与你偷-欢,一边回府与自己的娘子柔情蜜意。他也并不是你的良人。”
“不——”乔婕妤喃喃,“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只需要仔细一点,从他的香囊中就可以发现里面的干花已经不是你喜爱的那一种;他的衣裳太干净太平直,不是寻常侍童料理过的样子;还有他的发带,未成亲的男子发带上不会有绣字。那是他娘子替他亲自绣上去的姓氏。”
挣脱乔婕妤的控制,挺直着腰板缓步去了偏门,从哪里来再从哪里走回去。一如无数次的踏出皇宫,她终究还是要回来面对这冰冷冷的一切。
乔婕妤的诅咒响在耳畔,回荡在心底,挥之不去。
这一夜,她被帝王锁在怀里依然止不住的发颤,似乎有一缕幽魂在她额间萦绕不去,指责她,咒骂她,嘲笑她。
顾双弦抱紧了她,无论如何也温暖不了她的身躯。
她说:“冷。”
“令姝,我在,我一直都在,别怕。”
夏令姝摇着头,她不怕,只是黑暗如影随形。她浑身颤抖,发着冷汗,任由顾双弦如何的叫唤都清醒不过来。
“来人,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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