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侍寝第七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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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双弦抱着顾钦天在皇宫中飞奔,他已经等不及太医院的人赶来,不如自己带着皇子过去。而且今夜年三十,太医院当值的人还不知道是谁,若是救治不了,他只能另想法子。

太医院的老太医们大都回了老家享清福,有的一个月前就摇摇晃晃地骑着驴子走了,空荡荡地大殿里面就角落里坐着一位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青衫凑在火盆前面看竹简。大风雪的夜里,青年看得出神,没多久耳廓动了动,稍微直起身,一脚前一脚后,是武林中人典型地蓄势待发地攻击模样。不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太医’,青年心道奇怪,也不觉得自己幻听,站起身来掀开厚重的窗帘子往外看。白雪纷飞中只能瞧见抹月白中缕缕地金丝飞扬,待得近了,真是顾双弦抱着顾钦天发着抖地撞门进来。

“太医,快来瞧瞧我儿子。”人太急,连‘朕’和太子的名号也不叫了,一张俊脸上都是白花花的雪,唇瓣发白。

青年看了那衣衫自然知晓对方是皇帝,也不多话,更不行礼,迈着步子没一瞬就到了面前,转出顾钦天的头细看:“中毒?”

顾双弦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一迭声地回答:“是,中,毒了。”

青年怪异地瞥了他一眼,接过孩子。顾双弦从中朝麒福殿一路奔来,也有半里的路,手已经冻得僵直,青年抱了两次才将孩子从他怀里夺过来,放在一旁小榻上。翻眼、掀口腔、听脉搏,一会子直接拿出银针在孩子身上扎穴。顾钦天浑身已经半硬,张着小嘴下意识地吸气,没有哭闹,这样反而让顾双弦担忧不已。

作为皇帝,他已经不敢想太子死在自己手中的话,臣子们会如何猜想,夏家会做出何种反应,还有……夏令姝会不会就此发疯拿刀找他拼命。

应当不会,那个女子历来冷静,情愿把儿子送去赵王身边找死,也不会让他亲手斩杀太子。她舍不得他们父子相残,她不会相信皇帝这么快就容不下太子痛下杀手。不,不是他让人下地毒,孩子不会死在他面前,不会。

顾双弦捂着头,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孩子的呼吸,生怕一个不察,孩子那气息就倏地没了。那时候不用等到夏令姝找他质问,他就会被自己的多疑多虑给折磨死。

他敲打着头,困兽似的在榻前徘徊。青年已经去调和了解毒丸,黑漆漆地一碗正考虑如何给三个月大的皇子灌下去,那边,门外再一次有动静。

进来的人只罩着一件白狐皮兜帽披风,发丝垂散,脚步虚浮紊乱,是夏令姝。

顾双弦见得她,忍不住停住脚步,下意识地瞄到她的手边,没有东西。他让开身来,夏令姝跑到榻前,看似重于千金其实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孩子的手腕。

青年见得有女子进来,将药碗递送给她:“喂下去!”

夏令姝抬头:“是食物中的毒,要把东西先吐出来。”

“我已经用银针压制了肠胃的蠕动,直接灌药进去解毒。”

“不,”夏令姝起身抱起没了声音的孩子,伸出食指直接扣向了顾钦天的口中,孩子的喉部被异物进入,微弱的挣动起来。夏令姝冷静且坚定地哄着:“钦天,乖,吐出来,给娘亲都吐出来……”将孩子整个趴先地面,手指用力往里面深入,没多久就有奶水顺着口腔流出来。青年看着,开始在孩子的背部点击穴道,孩子吐得更加厉害了。开始还是一点点奶水,后来便是混合着血水地奶,最后地流质物品带着腐酸味。孩子难受地哭不出来,豆大的眼泪滚落,挣扎越来越大,不停地呛咳,夏令姝狠下心等他顺过气就再一次扣挖,直到孩子吐不出任何的东西,地面上已经连下午喝得奶水都呕吐了干净,汇集成一滩,白地、红地、青黑地秽物。

夏令姝掏出巾帕给孩子脸上口里都抹了一遍,端过药碗,对顾双弦道:“捏住他鼻子。”

“什么?”

夏令姝凶狠地瞪他,顾双弦突地醒悟也来不及心疼了,单手撑住孩子的后脑,另一手捏住他的鼻子,青年再夹住孩子的小手,夏令姝这才缓慢地将苦涩的中药一点点,一滴不剩地都灌了进去。

一番折腾下来,两夫妻已经满头大汗,望着哼哼唧唧如猫叫的儿子只觉得身心俱疲。

顾双弦站起身来,还没开口,‘啪’地一声,耳廓连着半边脸颊到鼻翼针扎似的疼,已经挨了一耳光。夏令姝翕动着唇瓣,哆嗦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如果真的想要我痛不欲生,想要钦天死无全尸,你颁圣旨赐死我们母子就是,犯不着慢刀子一刀刀的剔骨抽筋。”不用将孩子带离娘亲身边,也不用困住她的人几个月不闻不问,更不用对外传递皇后即将被废的假象,打压夏家的气势,让整个朝局嚣张跋扈动荡不安。

顾双弦捏紧了拳头,几次想要扬手抽回去,到底心里亏欠,孩子也是因为他的思虑不周、保护不全才中毒。他太得意忘形,忘记了这里是皇宫,每个女子都不是善茬,每一位娘亲并不都如夏令姝一般会善待皇子们。他的儿子,放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的手中,都不如放在他的娘亲怀里最安全。夏令姝背后有强大的夏家,她又是皇后,只要不出大差错以后是稳坐,她不屑于去残害皇子们,可这不代表其他嫔妃能够容忍皇子们的出生。

“不过,在此之前,请容许臣妾查出幕后黑手,替我的儿子报仇。免得我们母子去得不明不白,到时候还要套顶逆母妖儿的帽子惹人非议,死不瞑目。”她转身,在殿门口顿了顿,平静无波地道:“这是臣妾在后宫中最后一次替皇上惩戒胆大妄为之徒。今夜之后,我们……生不同时,死不同穴。”

大殿里黝暗无光,只有漫天的白雪铺天盖地地飘洒下来,侵在屋檐、窗台,还有那高高的门槛边角。空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梅花花瓣,一片片飞舞着,如女子眼角的血泪,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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