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二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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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茵姐,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做恶梦了,看你又有了精神焕发的样子,我从心里为你高兴,来,我以咖啡代酒……,”叶芹说着,拿起杯子向着丁家茵,“算什么呢?算是敬你也好,算是为你今天“解脱了”也好,或者,为你从此有了真的开心也好,总之,为表示这种庆贺的意思,我把它喝光了。”

“哈哈哈……。”望着举了举杯子,再仰首把咖啡一饮而尽的叶芹,好些人,一声比一声高地一起发出了笑声,这使放下杯子时的叶芹觉得有点的窘迫。

“我好像太动情,显得有点失态了吧。”叶芹的眼神随意地放置在面前的杯子上,喃喃地讲,接着又略提高了点声调说,“你们都在笑话我,但你们真不知道,看到家茵姐十分难过时,我是多么的同情她,却又帮不了她。今天她‘解放’了,因此,我觉得,今天,我也‘解放’了!”

叶芹一说完,音乐总监林海波,像在代表大家似的立即对叶芹宽慰道:“噢,不不不,我们没有任何要取笑你的意思,我们其实都是很理解你的,真的!”

团委副书记夏萌,看着叶芹仰首喝完咖啡后,笑吟吟地回过头对丁家茵讲道:“家茵姐,我,还有我所知道的几个人,她们也会为你今天得到解脱而欣慰的。我敢肯定,很快,我们又可听到像淙淙流水那样娓娓动听的长笛声了。”

对夏萌所言,丁家茵不禁动情地抬眼看着她以及众人,竭尽心中的诚意表示道:“小夏,你过誉了。我谢谢大家,我会在心里,在行动上感激大家的。”

“是的,今天我们都为家茵姐感到高兴,然而,讲到针对家茵姐的种种表现,反映出我们乐团一连串的思想道德和人文素养问题,我想谈点我的想法,”听到既突然又响亮的说话声,众人便都把视线急转向了首席小提琴手马小驹,马小驹也环视一下大家后,把目光注定在梅芬书记身上:

“梅书记,我不知道在这里谈这样的想法是否妥当,但刚才方团长讲,要让人们懂得怎么审美,怎么接受美,并且可以用我们音乐的美感和音乐的魅力来使人们爆发出‘精神的火花’。真的,我总觉得这在理论上是可能的,而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刚才,不是指出我们团里还存在着‘艺术领域过于商业化’的现象嘛,其它二个问题暂且不说,就这个实际问题来讲,我们应该以怎么样的审美意识来转变这个很具体,很典型的艺术商业化问题呢?老实讲,我是很不理解。要知道,现在的人都是很讲实惠的,都是很功利性的,社会上拜金主义盛行,许多人,就为一己私利,是毫无诚信可言的,他们,甚至丑恶到,连做人的起码诚信意识都已经没有到底了,还谈什么,爆发出美的精神火花,那么的高尚喔!噢,方团长,我这样讲您会生气吗?您老要原谅我,我是指事,不指人。”

方近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马小驹,心恳意切地应答着,最后还以肯定的语气对马小驹作着表示:“没关系,没关系。小马姑娘,我就喜欢有想法当面说,这样好,这样好。对你的想法,我们还可再交流的嘛,噢!”

“对,这个问题我也早想谈了,”在马小驹刚说完话,需停顿一下时,老苏也似乎已经憋不住了,急忙地抢过话题讲了下去:

“现在,为了鼓励出人才,为了奖掖对乐团有贡献者,团里确立了一些评奖和加薪的方案。可以讲,这些方案,大体上,在一个阶段里是起到了一定的推动艺术水平的提高和发展作用。然而,在这个方面也同样存在好些很突出,甚至,有时是非常严重的思想道德与人文素养的问题。”

“是的,是的。我们团内的好些人,还有好些的部门,都把季度评奖和创作新作品的关系,年度加薪与发扬艺术风格的关系,完完全全颠倒过来了。大家手里好像都拿着一杆秤,或是一把尺,把奖金和加薪所得称一称,量一量,算一算,再考虑自己准备付出多少。对此,还有一种说法呢,就是:‘领导是按劳付酬,我们就来个按酬付劳,政策与对策是对立中的统一。’梅书记,这些你都听说过了吗?”

“的确是的诺!现在,团里,好多人,都把加多少薪和评多少奖当作艺术创作与提高艺术品质的衡量标杆,连一切创作签约、演出规划、技艺提高、交流演讲等等的事,统统围绕着追名逐利团团转。现在动一动就讲钱,动一动就要好处费,难道市场经济是这样建设,发展的?搞市场经济是连讲道德品质都要用给多少钱和有什么样的好处费来树立,来推动了?”

“是呀,是呀!欧美这些老牌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国家还不见得是这个样子的吧,讲起来,我们搞的还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呢!说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我看,倒像是病态的市场经济。”

“哎,你话怎么可以这么讲呢?!有哪个国家搞过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任何新生事物总会有缺陷,有问题的嘛,总是需要靠大家来完善的嘛,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什么叫病态市场经济?看问题不能只看局部的,你讲话也太没哲理性了。”

“梅芬书记,再这样下去怎么办呢?有时候也太不像话了,现在,还有多少人把体现文明,体现修养看得比富裕,比享受更重要的?!刚才是谁问的?难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这么建设,这么发展的?这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一问!”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道,不从来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的嘛!不为私利,天下人会这么忙个不停的么?而且已经忙了几千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从古至今的世道么!要讲文明?要讲修养?等我什么时候也发了财再讲吧!发财致富就是我最高的冲刺目标呵!”

“以前,是政治思想第一,耻谈钱财!现在倒是发财享受第一,不重品行!我们的国家为什么老是要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这中间就没有唯物辩证的领域了吗?为什么我们的社会是个好走极端的社会?”

……。

一时间,针对这一话题,使响遏行云之声和切切磋磋之形,竟风起水涌般地起伏于客厅之中,使梅芬书记深深感受到:

团里,那些曾经聚讼纷纭过的事,今天,一触即发又成众矢之的了,便聚精会神地听着,看着。此刻,传到她耳朵里的,有:言可振聋发聩的声色俱厉者在侃侃而谈,而交头接耳者则是七嘴八舌,窃窃私语,显得一片嘈嘈杂杂,人声鼎沸。再举目望去,怨天尤人者正在愤世嫉俗,并且忧心忡忡,焦虑不安,还有的,面面相觑后又一起向她投来何去何从的目光,显示出一脸茫茫然的样子。丁家茵与何以然却是在旁只是沉默无语。

“你们都说好了吗?啊——,真是,高者,高谈阔论。低者,低声细语,此起彼伏,众说纷纭的哪!”梅芬书记很耐心地直等大家说得渐渐安静下来,才面带笑容,深有感触,还很具情怀地长长“啊”了一声后,才有理有节,有条不紊地说了起来:

“大家谈得都很实际,也都是肺腑之言,有的,对怎么进一步建设好我们的市场经济社会,表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和忧虑。大家讲的种种现象和想法,包括‘艺术领域过于商业化’等等等等的问题,高度综合起来看,我认为噢,其本质性在于:我们,究竟应该是以物质价值,还是文化价值,或者是创造价值的哪一方面,来作为自己人生价值的追求与衡量标准的问题。对这个问题,要我来讲,我当然认定,包含思想道德和人文素养的文化价值与创造价值的追求,远比物质价值上的追求,要重大、要高尚、要深远、要有意义得多。为什么要这样看道理呢?因为,在我们的思想意识中,当我们只把,发财致富的高度与穷奢极欲的程度,看作是实现全部人生价值的唯一衡量标准,并作为是否奋斗成功的根本标志,以及成了大众趋之若鹜的追求方向,那么,在我们的思想空间里,把唯物质享受为上,并全面性压倒,或者根本排除了思想道德和人文素养的树立,那么,我们还怎么可能有崇尚无私奉献的精神?而为事业孜孜不倦,且两袖清风的品质还有什么高尚可言?为科学艺术的创新拼搏一生,也会使人觉得还有什么意义?而贪得无厌和麻木不仁又有什么不对?当对这些价值观念问题不能深刻地理性认识,并且被根本性地颠倒了之后,最终,我们会怎么样呢?!记得鲁迅,在一次看影片,见到自己的同胞被别国屠杀,而围看者的神情都是完全麻木了的看客时,他极其震惊,极其悲哀。这使他认识到,思想意识上麻木不仁的中国人,就是有了强壮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呢?于是他弃医从文,力使中国人能看到自己民族的劣根性而惊醒过来,由此来挽救自己的民族。我个人认为:当我们的经济建设,就算达到发达国家的程度,甚至还超过时,那顶多也只能算是有了强壮的身体吧。而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只知道要使自己快快富裕起来,或者绝大部分都已经是十分豪富的中产阶级,甚至以上了,然而,在追求什么样的人生观上却始终相当相当的麻木不仁。由此,当出现了一个,不能注重民族精神的塑造和支撑为主的社会,那么就是我们大家都富了起来,但国家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最终会是个什么样的民族?!如此,当我们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大国,能算是有了真的进步了?!当然,我这么说绝不是走极端,一概而论,说我们大家都只该贫穷不应富裕。老实说,我也在盼富裕。记得我小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读中学时,买不起很喜欢的自行车。看有钱人的同学,戴着手表,骑着新车风风光光的样子,看得心里痒痒的,那时,我觉得我很可怜,也很悲观。那时,我多么希望家里能有点钱的啊!这种心情,至今,我都永远不会忘记!现在,我的生活也只是很安稳,只是个小康人家,但还赶不上很富裕,但很想富裕。”

“嘿嘿嘿……。”梅芬书记说至此,满屋子的人都心领意会地露出了笑意。

“我要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的论述是完全正确的。”梅芬书记在大家的笑声中继续说道:

“我说这些话,只是想表明一下——我们要有个科学发展的全局观念,因为社会进步不仅仅只在于经济发展上。鲁迅说,‘唯有民族魂是值得宝贵的,唯有它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对这个问题,可以这么讲:在国强民富这个过程中,就我们个人来讲,以什么来作为人生价值的追求标准,在选择上是可以各有各的自由选择的权力,然而对我们的国家与民族来讲,哪一种选择率的多少,综合起来,却是可以决定我们的民族素质和国家命运的啊!也就是说,民族性是存在着量变与质变的关系的啊!你们讲是不是?”梅芬书记说至此时忽然停顿住了,把像是在探索,又像是在询问与征答的眼神扫向面前的众目睽睽者。

“噢,说到这里,我想提出个问题,请大家思考思考,”当方团长,接着梅芬书记的话意高声说时,大家自然都将目光向他投射过去。

“刚才梅书记不是讲到,鲁迅在一次看影片,见到自己的同胞被别国屠杀,而围看者都是完全麻木了的看客时,他是极其的震惊,极其的悲哀。那么,我要问的是,这些看客是既贫穷又麻木,可鲁迅为什么不对这些人贫穷的生活,而是对他们精神上的麻木,表示他的极其震惊,极其悲哀呢?我这么问的意思是,联系我们该有什么样的民族意识和民族精神来讲的。我很赞同梅书记说的,‘我们的社会进步不仅仅只在于经济’,也就是说,我们对‘发展是硬道理’不能只理解成是仅仅指经济的发展。但社会现实是……。”

“噢,不需再加了,谢谢,谢谢。”

“我也不用再加了,太麻烦你了,谢谢哦。”

当何以然再次往几位客人手中,已是浅杯,或是空杯里冲咖啡时,几位客人都抬起头微笑并客气地推辞起来,方团长的话也自是被打断了。

“那么,梅书记,方团长,你们说该怎么办呢?我也认为,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的灵魂。确实,正如鲁迅认为的,一个失去灵魂的人,单有强壮体格还有什么意义?岂非是个健康的行尸走肉者了?!”有人赞同且也发问道。

“哎,梅书记,凡有一点良知的人,都可认同你的说法,但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怎么改变啊!”又有人发出其深心的感叹。

“你说归根结底不是在于谈理论,而在于怎么改变!这话讲得好。下一步,我们乐团要对反映出来的三个问题,即艺术领域过于商业化、狭隘心胸不断情绪化、审美观念日见低俗化做些教育整改工作。但十分坦率的讲,如果你们要我拿出一整套,可完全解决相当一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而显出十分低下的思想道德和人文素养问题,确实,我也不知道良药在何处!这是我们投入市场经济建设中出现的社会性的问题。刚才大家谈了一些,我们团里存在的种种思想道德和人文素养的状况,由于,我们团生活在社会中,要想置身其外,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要想彻底摆脱社会的影响力,也是拉住自己的衣领想离地起飞一样,妄想!对此我只能说,我们要跟着国家,把改革中存在的问题,依靠继续深化改革来完成吧。”

“梅芬书记,难道在今天,大家现在都是这么浑浑噩噩的利己主义者吗?难道就不存在改革的积极力量了吗?就没有阳光的,向上的时代先锋了吗?”这么提问的,是忍不住插话的团委副书记夏萌。

“好!夏萌,你问得好。你这一问就推着我们转过身去,去看事情的另一面了。每个时代,当然都会有属于这个时代的先锋和中坚力量的,事实上也出现了一部分的时代先锋和时代英雄。但是,我个人认为,当代的时代先锋,在改变社会中的一些积疾弊病上力量还不足以强大。反过来看,能懂得和发展时代先锋精神的主导思考,也是显得非常缺少发掘力。关于这一方面,马小驹对老方所讲的‘要人们懂得怎么审美,懂得怎么接受美的问题,以及,通过在内心生发出强烈的自惭形秽素养,来改变那些低下的思想道德与人文素养’所表示的很不理解,也是这一性质的说明喔。我要说,老方的话其实很对,很实际,但能这么做到的,是那些能懂得自省自重,自我调节,自我完善以及自强不息的人啊。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怎么使老方所讲的懂得,能够变成自己内省的修养啊。”

“梅书记,那究竟怎么来懂得呢?或者怎么才能形成这种有内省的修养呢?”有人又问。

“怎么懂得么?”梅芬书记思忖地自语着。当她抬眼望向问话人正要说什么,见老方在抬起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跟着去看一眼墙上的钟,才发觉时间过得也真是快,而且今天,本来也是为了替丁家茵正本清源而来的,便改变了说法:

“要谈怎么懂得嘛,老实说,这不是今天一言一语可以讲得明白的,唯有当自己深深地有感而发时,才是最可理解得到的。我看,还是让我们一起带着问题,自己去讯问,去发现,去思考,去总结吧,到哪一天,不是只听我讲,而是都来说自己那些亲身经历的,生动的实例和认识才好呢。今天时间不早了,我看,我们是否要向家茵和老何他们告辞了,让他们也好早点休息了。”

梅芬书记这么说,众人即纷纷起身,有的整理起外衣、有的在背包内翻找着什么东西、有的则帮忙收拾起茶机上的杯盘。

“哎,放着,放着。林总监,我怎么好意思让您帮忙呢。”丁家茵见几个人把杯子放在盘里后,总监林海波托起盘子要帮她端向厨房,就赶紧去阻拦。

“没关系。家茵,我们来了这么多人,要麻烦你了。”

“林总监,你再这样的客气,叫我怎么过意得去。”丁家茵说时,从林海波手里接过盘子。何以然见了,又从妻子手里接过盘子端着走向厨房。

“家茵,你女儿,雨莲的伤势怎样了?听说还住院了是吗?”梅芬书记从丁家茵背后走过来时轻轻的很亲切的问。

“是住院了,伤得很重,但终算不会致残,算是很幸运的了。”

“你一定心疼得要命,妈妈嘛都是这样的。你去看她的时候,也代我向她问个好,小时候我还抱过她的呢。有过几次,她到团里来,我一看,喔哟,真是女大十八变,又长高了,也越长越漂亮了。女儿长得真像你啊!”

“雨莲,她也经常提起你,多次问我,梅芬妈妈好吗?还总是那样的忙吗?”

“我倒也想去探望她,是因为我也很喜欢她。真的,她从小就很懂事。”

“书记,那太不敢有劳你了,你事情很多,我就把你对她的关心告诉她吧。很可能她会很快出院的。”

“是吗?”

“是的。”

“老方,我发现你一直在看这幅画,看来你是很欣赏这幅画的啊。”梅芬虽在和丁家茵聊着关于雨莲的伤情,然而间隙中,眼光也会瞥向四周。见其他人三三二二的,或坐或立地在聊事,独老方一人,长时间挺立着在细细地观看墙上的一幅画,就边说边和丁家茵一起走到老方的身边也来看画。

“这幅画,我进门后很快也注意到了,也想好好看看的呢。”梅芬书记自自言语道,同时把目光投注于画面上。

“看得出,画者对这幅画很下功力,也很见功底,而且不是因一时的意趣作画,而是赋予着他内心的一种精神寄托。”说这话时,老方眼睛没离开过画面,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已站在自己身旁的梅芬书记说的。

梅芬书记对老方的话也来了兴趣,便问:

“老方,这——,你是怎么感受到的?”

“书记,你看,两朵白莲花紧紧依靠在一起,双双仰望着一轮将清辉铺撒于一地的圆月。这种微微倾身仰望的神态,是有满怀热烈的心声要诉说或者是要歌唱,然而却终于默默无语,只是用眼睛直望着你的人才会有的神态,画面能叫观画者的心灵,产生出这样一种的动态感染和联想意境,就是画画人的功底啊。”方团长深受感染,甚有感触地说道。

“老方,你没说错。看题记,他用上了〈爱莲说〉里的一段话,还加了一句‘顿足痛切自勉’,显然这题记就如你讲的‘有满怀热烈的心声要诉说’的吧。”

“分明是的了。把画题名为〈月光下的并蒂莲〉,读起来,既可说是直指画境,但品味一番,也可读出它的画中有话啊。书记,‘月光下’是特指的环境,那借特指‘月光下’这个环境中的形象描绘,究竟想说出什么样的特有内在之意呢?你也来读读看,再品味品味它是否有一种激浊扬清之诉。”

“家茵,这幅画是家传的?”梅芬对画面默默的也感受了一会,突然回头问身边的丁家茵。

“书记,这幅画是我公公画的。方团长讲得很对,公公画这幅画是赋予着他内心的一种精神寄托的。”

“噢——,何哲鸣是老何的令尊大人啊?哎呀,失敬,失敬。何老的画我也曾在展馆里欣赏过,不错,不错,对他的画我一直有很好的印象。真没想到他是你的……。”这下,老方像要重新认识丁家茵似的,转过脸面,用既惊喜又热切的眼光望着她,讲着自己心里的深切感慨。

见何以然走出厨房,来到自己的一侧,丁家茵对丈夫微笑地说:“方团长和梅芬书记在品味爸爸的画呢。”

于是,何以然便很有感触地讲起自己在这方面的体验:“看着这幅〈月光下的并蒂莲〉,我又想到方团长您刚才谈到的,‘要摆脱自己身上的野蛮和无知,就在于要懂得审美,懂得接受美,还有要懂得怎么表达美上。我觉得,无论是你们的音乐会,还是这幅画,以及读像〈爱莲说〉这样的文章,其实是可以殊途同归的,都是能体现出你所谈到的这种,怎么理解美的思想感情来的,因为,爱美是人的本性么。”

“文学艺术的内在美,以及把内在美恰如其分地展现出来的形式美,是需要有同样懂得它的思想意识与丰富感情的人来感受它,理解它,接受它,甚至是创造它的。否则,就像两个陌路人,虽走在一起,就是走再长一点的路,相互之间也因毫无共同语言而无话可说。譬如,在展览馆里,面对这样一幅画,有人看了老半天也没感觉,心里想的只是,今天晚饭搞些什么酒菜下肚才美味之类的思考。”方团长这么说时,瞥了一眼身旁的书记,又投注于画面上,同时似在与书记交流自己的美学理念。

“嘿嘿!是的,是的。”听老方所讲,梅书记“噗哧”一声笑了,并深表赞同。

老苏,不知何时也前来看画,听了老方这席话即莫衷一是地提问起来:

“方团长,像我们团里的艺术领域过于商品化,以至,有的人怎么好发财就怎么对待艺术,能否讲也是您所说的这种性质的反映?”

此时,也站在老苏一边的编辑室主任李源,对社会上一些恶搞文化艺术的所作所为似也极愤恨,跟着说道:

“这个现象不只是搞艺术的有,在文化出版上不是也有,把好好的一部名著,〈水浒传〉,改成〈一百零六个男人与两个女人的故事〉出版的嘛。为了赚钱,就有人这样无知的恶意糟蹋文化!”

他们的话音才落,梅芬书记接叙道:

“你们俩讲的,与老方谈的,在性质上有所不同。一个说的是表达美的艺术,是需要有懂得美学的人来做,这样就更好。而你们所讲的那种人,是不需要懂得任何的美学理念,只是专门借着所谓的艺术表现和艺术创造,甚至是恣意妄为地糟蹋文化来达到赚钱的目的,也就是你讲的,能怎么赚钱就怎么恶搞。这种人,其实是戴着文化假面具的野蛮人!对这种人,我看,能品味品味这幅〈月光下的并蒂莲〉,再思考思考画上的题记,大概就可得到一点领悟了。”

“哎,梅书记,方团长,你们俩现在讲的,好像是在接着表达刚才没讲完的意思嘛。”

“嘿嘿嘿……,嘿嘿嘿嘿。”这时又围上来好几个人,有一位,对着书记和团长如此说时,还引来了大家会意的笑声。

梅芬书记望着已围在自己面前的几位,含笑地表示道:“噢,我也是有感而发,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在一起谈谈吧。世界上最难做的事,大概就数理清思想意识问题了吧,像物质与精神的关系问题呀;个性的致富跟公益性的奉献发生矛盾时怎么办的问题呀;我们这个时代中,雷锋精神与市场经济的资本必然暴利扩张相互排斥的问题呀;还有,在民族复兴过程中应有怎样的人生价值问题,或者说,应有怎样的民族精神呀,以及其它等等等等的实质状况,你们认为呢?我认为的是——要真搞好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就必须进行,社会实际存在着这些矛盾的思想建设,即认识与弄清这一系列的问题,甚至在体制与机制上给予确定。不然也就难以突破到更深刻,更进步的领域里……。”随着大家随意的轻松说笑,众人渐渐移步到了客厅的门口。

“家茵,老何,我们要告辞了。”梅芬书记转过身来,面对两位主人告别道。

“那我们送送你们吧。”丁家茵与何以然齐声说着要送客。

见此,方团长也走上前来请主人不需客气:“哎,不用,不用。你们请留步,请留步。”

然而,在丁家茵与何以然的一再坚持下,他们俩人还是陪客下了楼梯。

“你说,这里的和声部份怎么把握好?我和家茵为什么在这上面就是……。”丁家茵看到,也听到,叶芹正在悄悄的,轻轻地这么问背着手风琴与她并肩下楼的老苏。

丁家茵和何以然送客到了楼下的面包车前,大家自然相互握手后再挥手作别。

丁家茵和何以然目送面包车过一座小石桥,继右转弯平稳行驶一段路,再左转弯,等车隐没在一片柳树林后,夫妇俩才一起回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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