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平时对任何事始终那么有见识,那么自信,那么从容,毫无顾虑的海岭兄,讲这话时竟也显出一点不安,并含有一丝惊恐的神情,沙力即十分关注地问:
“他说出什么话了,让你也会大吃一惊,神se慌慌张张的?”
“他说,‘调他到集团公司任退管会主任是有人故意安排下的,难听点讲,还可叫作预谋。’当时,听他所言,尽管我不露声se就象没听到一样,但心里的确是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会这么认为的呢?而且当着我的面如此坦率地说出口,有什么含意没有?他是怎么知道所谓的预谋的?是不是……。”
“是不是想说我已经透露消息给他了?”听江海岭这么设问,沙力不禁急着为自己辟清起来:“海岭兄,他虽然是雨莲的爸爸,但因为如此我就会无条件地投向他了?我很清楚,他毕竟是在坚决支持高原而不是我呀!”
“哎——,你何必急于表白嘛。我的话,只是针对你说的,他们不可能有追究这件事的想法谈个情况给你听听,让你知道知道,不能把人家看得太简单而轻视了人家嘛。”
“看来,轻视别人,到头来只会是害了自己的。”沙力这才似有领悟地说道。
“是的,沙力,你看到吗,昨晚在他家里不就证明到,我们这样做还是很对头的嘛。你要确实使自己比别人聪明,就应该先把别人想得比自己更聪明,遇事先考虑有进有退这总是很不错的吧。不过老实讲,你对何以然的心态,也确实叫我们不能不更要当心点,以免因为你!我们竟然受制于人!我这么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天晚上我不请高原帮我修改报告,我还能以什么理由来阻止高原,改由我到何以然家去呢?不去,怎么了解他们对调令的真正打算?我要叫何以然去想一想的话也就没有机会对他说了呀,你讲,对不对?对不对呀?”
“嚯——,你这么讲,我好像好理解得多了。那,还是那句话,在现在,这个很关键的时侯,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呢?”沙力边问,边在石凳的一角揿灭了不知什么时候又点燃的烟头。在再次,随手把烟头弹出很远的草坪里后,沙力呶呶嘴,接连呸,呸,呸了几声,觉得吼头里有痰,再狠呸出一声,吐痰于草坪上,然后,将手掌在嘴上抹了二下。
沙力的问话,使江海岭觉得冯老头要他一定要稳住沙力,一定要让沙力坚持下去的叮嘱,他已基本做成了,不禁心里头很是高兴。
“你倒讲讲看,在这个很关键的时刻,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江海岭旁敲侧击地反问道,同时,嘴角隐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在推一下眼镜后,再斜眼向沙力看去。
“我只想知道,你将会怎么帮我实现我两个心仪已久的目标!”这么说时,沙力双手抱着搁在左腿上的右腿,高高地昂着头,把目光抛向了蓝天。
“沙力,既然你一定要实现你的目标,”江海岭用冷峻的目光紧盯着沙力描述着:“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我都必须做‘打桩机’。哎,打桩机你总应该知道的喽?诺,在建设工地上,高高的竖井上落下百顿重的气锤,嗵!嗵!嗵!把几丈高的桩子打入地下的那种工作机……。”
沙力似乎很不满这样地被人藐视,便有点赌气地回应道:“你把我当小孩啦,连这都不懂?”
见沙力说话时依然目扫着蓝天,而后不想再讲什么,江海岭就接叙道:
“我们要像打桩机那样打桩。但我们打的都是什么桩呢?我们要在何以然与高原的心理上,生活上,打下一根一根围剿与剿杀他们的深桩,叫他们不得不败下阵来。哼!乘有机会把他转到集团公司去任个闲职,是给他们退路,他们不肯走,那是他们逼我们这么做的!”江海岭好象总很不满意自己的眼镜,再次狠力将眼镜朝上推一下,接着说:
“昨天晚上,我就跟何以然明明白白讲过,在生计与道德之间只能择一而定的话,我会决定选择生计而不顾道德。也许这种xing质的选择以后还将有多种场合的多次发生。我想他会记得我所讲的,也一定会认真思考我说过的话的。”
“你讲的‘打桩机’,意思我能懂,但是,我们在他们身上搞些yin谋诡计之类的事,这么做会不会倒落得个事与愿违,画虎成猫,自己反倒弄得一身臭气的?”
“你问得好。是的,是的,沙力,我们是必需要有所防备。〈红楼梦〉里有‘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xing命’的jing语。可是,我们能做到,既机关算尽,又不误自己的xing命,我已经想好了……。”
正说得起劲,江海岭的手机音乐声响起,他立即掏出了手机:
“喂,哪位?噢!好,好,好。好的,知道了,知道了。我很明白,现在确实是很关键的时候。可以的,没问题,是没问题。我和他谈得很好。要我和他一起来?可以的呀。那,我就跟他说说吧。”
乘江海岭通话时,象是坐累了,沙力站起身,并顺势起手拍打几下自己的裤子和外衣。
“你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江海岭边收起手机,边对着站在眼前的沙力问。
“是冯书记吧。”沙力是漫不经心地回答,同时,伸直了双臂,把两手掌紧握在一起,手掌反向天地举过头顶,伸了伸懒腰,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在手臂从头顶往下放下时,顺势,将右手捋了捋自己的板刷头。
“是的,是冯书记。他要我俩到他那里去。”江海岭说时,看了一眼沙力又说道:“冯书记是很关心你的。”
“噢,噢,我知道,我知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他见呢?”
“他要我们到他家去,什么时候还没说好。”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哎,午饭时间快到了,要准备吃饭去了。”沙力说着打开烟盒盖,低着头,迅速数起了烟盒里还剩几支烟。
“好,我们就回去吧。”江海岭应答着,待收放好手机,也站起身,略略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迈步与沙力并肩走向前面的长廊。石凳上的那张报纸,随即被风吹起,在低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又飘到树上的枝桠间被牵挂住了。
“沙力,我想再跟你讲我的一个经验。就是——你如果想看到,或者,你最能看明白一个人的真实面貌,或者某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真实心理素质,是在什么时侯?”
步行间,江海岭忽然有感而发地侧过脸来问沙力,见沙力不知所以然地瞪着眼紧看着自己,江海岭的嘴角挂上了一丝yin冷的笑影,自问自答道,“是在他最愤怒的时候。也就是说,一个人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尤其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最难容忍的愤怒,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实际水平和心理素质的。因为,一个人,在他极其愤怒的时候,头脑高度发热,常常是顾及不到还需要掩饰一下什么。因此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何以然他们发生,也会失去理智的那种愤怒,让我们为他们编导的好戏锣鼓啊,就在这种剧目下敲开场,我们俩还要……。”
江海岭深谋远虑地讲着,眼镜片后的双眼总流露出一付狡诈的神情。他们俩还在说笑着,并肩跨步到长廊檐下,在又走了好几步路后,俩人虽仍在并肩走着,却都又转入了沉默之中。
此时,在沙力心头里,他殚jing竭虑的是:期盼已久的事倒底要到哪天才能由心想变为事成啊?他要我一起做“打桩机”,那,打伤了何部长,自己的心愿岂不……,但不打也不行呀,何部长不是在坚定地支持着高原么?!海岭兄的话,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啊!
而江海岭心头里,他云谲波诡的是:在今天这个很关键的时候,算是用“缰绳”套住了他,但下一步及再后两步怎么走好?此外,究竟要到什么时侯,自己内心的深层心思,才可以不需要再遮遮掩掩的了?真是要到何时啊?!
也许是各有各的焦虑心事,他们俩的脚步不禁渐渐都越走越快了。立即,他们踏上了来时的那条小道,沿着草坪边的弯道曲线,影消在丛丛花树的背后。
现在,清静之时,便能听到两只蜜蜂在花蕊里相互碰撞,并发出嗡嗡声。不一会,它们也隐蔽于花叶间了,唯余朵朵好看的粉红与嫩黄se的月季花,沐浴在一片明媚的阳光里。其中,有一朵风姿绰约的粉红花,在轻轻的摇动着,望着天,真像在凝神地憧憬着自己的天大幸运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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