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浪尖弄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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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对崔弃,确实是有一定好感的。

一则他天性喜欢能干的女人,讨厌花瓶,或者在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恪守三从四德,只知道相夫教子的那种妇女——其实青鸾也是因为善烹饪,对了李汲的胃口,他才会将之收在身边的。

在家中时,他就时常蹩到厨房里去,倚靠着门户,旁观青鸾操刀执勺的身影,颇感身心舒畅、惬意。都说男人在认真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其实吧,女性同然,只是肯欣赏、能欣赏的男人不多罢了。

当然啦,能干与否,在哪一个领域,到哪一个层级,也是有讲究的,如当初在青鸾之前派给他的那名官妓——叫啥名字,是什么长相,实话说李汲早就淡忘了——或者吕妙真家的素素姑娘,也不能说没有一技之长,但会弹琴,会做诗又如何了?李汲本人并无此等爱好,更无雅兴,自然难以欣赏。

其实说白了,他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能够跟自己有一定的共同语言,而不仅仅是瞧着养眼,或者是生育的工具、内帏的管家。

具体到崔弃,那肯定是能够跟李汲有共同语言的——虽说两人还并没有就武技多作切磋、研讨——所以只要不是敌对阵营,李汲不大可能对小丫头心生恶感,甚至不至于视她有如空气。再者说了,细细瞧来,小丫头其实不丑啊,尤其这一身男装……

可惜了,身子骨太单薄,若再魁梧……不,丰满一些更好……不过这年月很多底层百姓因为营养不良,普遍也都是类似小身板,崔弃扮上男妆,倒不至于太过扎眼。

但此前他可从来没想过,要睡这小丫头,方才脱口而出“我向崔公要了你吧”,大致出于怜惜之情——你能想象这能翻墙越脊,能放飞剑的小丫头挽起袖子来洗衣、做饭、奶娃么?哦,在洛阳掖庭时,她也是洗过衣服做过饭的……那终究是伪装啊,不是真成了家庭主妇。

然而崔弃却说:“我不愿与人做妾。”遂将李汲才刚冒出来的一丁点儿念头给彻底打消了。终究李汲出身赵郡李氏,如今还是官身,倘若娶个奴婢为妻,于法不容,于律不合;即便崔光远放崔弃为平民,自己娶她做正室,李泌那儿也是过不了关的。况且,奴婢的出身并不比官妓高贵,怎么可能让她踞于青鸾之上呢?我还怎么回家去面对青鸾?

不过听闻此语,李汲对于崔弃,却不禁又多了一份敬重之意——难得啊,身份下贱却能有这般坚持的女人,这年月想也知道,必定凤毛麟角。随口问道:“若求正室,你便只能嫁于庶民甚至是奴仆了,你真的愿意?”

崔弃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当年家主拾了我来,便交予一个无出的侍妾抚养,则妾媵如何受大妇的气,往往连奴婢都不如,我可是桩桩件件,全都瞧在眼中。故此发誓,即便为奴仆甚至于乞丐之妻,也不做达官贵人的小星!”

李汲忍不住抬杠:“则皇家之妾,甚至是皇帝之妾,又如何?”

崔弃斜瞥他一眼:“你以为我能做皇帝、亲王妾?”

李汲笑道:“假设一下,问问罢了。我唐宫中之事,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知前汉之时,奴婢是不成的……但平……百姓,都有机会嫁入宫中。好比汉景帝王皇后,就是后来生了武帝刘彻的那位,原本不但是平头百姓,抑且嫁做人妇,还生过一个女儿,却仍隐瞒其事,得入宫中。虽然初始为妾,最终母凭子贵,做上皇后、太后啊。

“再如本朝则天皇后,她是太宗的妾,又做高宗的妾,谁能想到竟然平步青云,成为天后,甚至于称帝建号。所谓‘英雄不问出身’,且谁还没段坎坷经历,没有不遇之时啊,目光理应放得长远一些——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嘛。”

崔弃横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我把从家主处讨要来,去献给奉节郡王为妾吧?”

李汲心道我真没琢磨过这事儿,你的联想力倒也丰富……嘴里却说:“奉节郡王是圣人长孙、皇太子长男,多半将来是有践祚之份的……”

“休要耍笑,就我这模样,能够嫁为人妇已属侥幸,怎可能身入天家?”

李汲本能地反驳道:“为何不可?你又不丑……”

崔弃点点头:“嗯,仅仅不丑而已……”

李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粉饰:“我是说,你的天姿其实不错,可惜不知道打扮……”突然间脑海中冒出崔弃白粉涂面,额贴花黄,颊抹双红,嘴唇上还上下两点的扮相,不由得暗自打了一个冷战。

实话说,对于这年月女性惯常的妆容,他到现在也不是很能接受,遑论欣赏?平常在家中便时常嘱咐青鸾:你不出门,不必要艳抹浓妆,稍稍扑些粉,点些胭脂就足够了——若肯素面朝天最好。

谁想崔弃的感觉竟然如此敏锐:“想到什么了?我若妆扮起来,会不会很吓人?”

李汲忙道:“怎可能!我是在想,当代哪一种妆容,最为适合你……不期然脑海中浮现出庞掌饎的尊容,是以颤栗。”

崔弃听他提到庞掌饎,也不自禁地一低头,轻轻笑出声来。

李汲见她嫣然一笑,面部肌肉舒展开来,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皱,颊生两个酒靥,倒不禁眼前一亮。忙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什么正是如此?”

“你得要笑,整天板张脸,还如同洛阳掖庭中装傻扮痴之时,那自然是不行的,但笑起来,便有十分相貌……”心里话说,我多少有点儿昧良心,满分肯定是到不了的——“为何不肯多笑笑呢?”

崔弃闻言,反倒瞬间收敛起笑容来,冷冷地回复道:“这一路上,你便只有些疯话可说么?”

李汲被迫痰咳一声,遮掩尴尬,随即脑海中思绪乱转,终于被他想起来一个话题:“我可曾对你说起过,你师祖之事么?”

崔弃诧异地问道:“什么师祖?”

李汲笑笑:“想是未曾说过。其实啊,焦静真如今的名字,唤作谢自然……”

于是便将护送李泌前往衡山——当然,他没提具体地名——得遇谢自然,并险遭精精儿刺杀之事,大致向崔弃描述了一番。

崔弃听的时候似乎挺认真,但李汲说完后,她却轻轻摇头:“我未曾正式拜师,因此那谢自然……或者焦静真,不算我什么师祖,她今如何,不关我事。”

李汲问道:“你师父……教授你腾跃之术和飞剑的那位,今在何处?”

崔弃随口答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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