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一人而对数十骑,相对破口大骂,当然是鸡同鸭讲,谁都听不明白。李汲无奈,只能打手势,先指指被回纥兵牵系的女子,又再指指脚边的回纥将领,那意思:用那些女人来换你家将军吧。
几个回纥兵也在马背上打手势,指指寺门,又指指李汲,也不知道是想说你放了我家将军,我们便不入寺抢掠呢,还是想说,以你一人之力,恐怕救不下全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李汲倒是无所谓,他虽然不能挟质达成目的,起码可以拖延时间,以等贾槐把救兵李倓给搬来啊。
然而过不多时,又有马蹄声响起,李汲充满期盼地斜眼望去——不好,还是回纥兵,并且这回来得更多。
李倓你速度也太慢了点儿吧,我快撑不下去了呀。天晓得脚边这员胡将是多高的身份,倘若对方不受要挟,不顾人质生死,一拥而上,则自己必凉无疑!
几名正跟李汲对峙的回纥兵拨马奔去,向来军禀报情况,于是过不多时,一员银甲大将策马而来,扬鞭呼喝道:“速速放人,饶你不死!”虽然有些生涩,倒是正经的唐音了。
李汲心说能沟通是好事啊,抬眼一瞧,不禁又惊又喜。喜的是,来人是不打不成交的老相识,正乃当初被自己用格雷西柔术击败的那个帝德;惊的则是,倘若帝德不跟自己论交情,除非贴身肉搏,恐怕自己打不过他……
可是诸军环伺之下,你打算跟敌将肉搏?不是对方脑袋进水了,就是自家脑子里有屎……
于是高叫一声:“帝德,连你家叶护太子我也不惧,岂会惧汝?!”
帝德闻言,倒不禁有些迷糊,这人谁啊,竟然认得我——“汝是何人?”
李汲心说嘿,记吃不记打——“我李汲是也,相别月余,难道便不认得了么?”
帝德仔细朝李汲脸上打量,恍惚确实有点儿相象——“你是李汲?你为何……剃了胡须?”
中国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所以男子习惯蓄须,回纥虽然没这种说法,风俗却也相近——当然啦,不是绝对不能动的,平常也时常会修剪。所以帝德就疑惑啊,李汲你没事儿刮胡子干嘛?
我倒是听说唐人中有老朽为了看上去年轻些,而假扮少年的——比方说混过科举的年龄上限——有可能会剃须甚至是拔须,但你年岁不大啊,这刮了胡子更跟个孩子似的,我差点儿就认不出来。究竟是何缘故?
李汲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假冒宦官,而且这事儿也说不清楚,他近乎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胡碴,只得随口敷衍道:“为生了虱子,无奈而暂且剃去。”
随即瞪一眼帝德:“且唤叶护太子来。”
“你欲见太子,为何?”
李汲一挺胸膛,正气凛然地说道:“昔日叶护太子欲掳长安女子,是元帅求恳,才得放过。今又劫掳洛阳女子,难道以为李汲昔日那一拳,打得还不够重么?!”
帝德听他提起此事,面色不由得一变。
还有几名回纥将领,压根儿听不懂唐言,就一并凑过来向帝德询问,这人是谁啊,他想干嘛?帝德对他们说:“还记得长安城外,有人竟然大胆殴打太子么?正是此人,名叫李汲。”
回纥将领们听了,不禁震惊,随即面色俱变,却又各不相同。
有人注目李汲,上下打量,颇有些怀疑——这看上去还是个半大孩子嘛,竟然如此胆量,敢打太子,而且事后太子还拿他没招儿?有人微露钦佩之色,终究回纥中最重勇士。但也有人双目中流溢出仇恨的光芒,甚至于直接就把手给按在刀柄上了。
就中一将,盔明甲亮,看似身份不在帝德之下,闻言浓眉一挑,豹眼环睁,左手一松马缰,便朝李汲缓步迫近,同时嘴里“哇呀呀”怪叫个不休。李汲赶紧横刀下指,威胁脚边那名被自己扑倒的回纥将领,然后问帝德:“他说什么?”
帝德面露无奈之色,翻译道:“他说,你打太子,回纥之耻,他要报仇。”
李汲不禁冷笑道:“昔日一个对一个,我将叶护太子揪下马来,饱以老拳。如今数百回纥骑兵对我一个,这仇倒是可报,只怕传扬出去,人道回纥惯于恃强欺弱,太子脸上,怕是更不好看吧?”
其实他这话说得没啥道理,昔日在长安城春明门外,诸军环绕,多是唐人,叶护太子也是迫于其势,才只好假装大肚,放过了李汲的。真要是都无帮手,李汲也不偷袭,公平单挑,他未必还能那么轻松地给叶护太子脸上添一块青,关键是就算打赢,也未必能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回纥人最重勇士,看不惯恃强凌弱——主要是士兵个人或者小团体之间,至于以大部而欺小族,或者抢掠别族弱女子,则同样也是习惯——加上这名回纥将领身份尊贵,深怕会落下个欺软怕硬的恶名声。再者说了,你知道太子心里怎么想?会不会反倒恼你多事,没把大仇留给自己来报?
因此那将听帝德转述了李汲所言,不禁有些犹豫,随即想了一想,便即翻身下马,朝李汲高声叫阵。
帝德翻译道:“他说,不欺你,过来打。他若赢了,绑你去见太子;你若赢了,便放过寺庙。”
李汲伸手一指那些被掳的唐女:“那些女子又如何说?”
帝德与那将交谈几句,便即回复道:“可以放了。”左右不过十多名唐女嘛,有何可惜?我们已然抢到的,超过此数十倍不止啊。
李汲又问:“他可能信守承诺么?他是何人?”
帝德转述其言,那将当即面露傲然之色,伸手一拍自家胸脯,报名道:“车鼻施吐屯发裴罗特勤!”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