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新距离城头的距离就有六十步或九十米左右,距离目标所在的位置足有近二百米远的距离。又是在风中有些摇晃的杆子上,有过几年从军经历的张立新终究是没有神射手一般的水平。箭支在夜风中最终偏离目标至少有四尺远。
这一下,终于把两个人给吓坏了,再也不敢停留在城门远处,连滚带爬的下了城头。随后才高叫道:“有贼啊!有贼人夜袭啊!”整个城头东南两侧随后竟然空无一人。。。
按照张立新与王巍战前进行的“对抗性推演”,可完全不应该是这样:守城的一方难道不应该有盾牌木板之类的做为最基本的被覆吗?一千一百人的千户所,听说实际也有三百多人,夜间轮流值守的人就是再差也得有个四五十吧?而且从城头下的藏兵所在登上城头应该也不花费多少时间啊?怎么有人报信之后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动静。。。
然而很显然:张立新乃至王巍等人都把一些小说中那激烈的城防战对抗情节,又或者威远营、复州卫等边军重地面对东虏威胁之地当成常识了。完全不知在这王朝末年,一个没有内外威胁的内地守备所在会松懈与外行到什么程度。。。
约莫能有半刻钟的时间,当张立新、王巍等四人在安排好发射准备并进行了一次泥弹试射确认无误之后在城头根本没有人守护的情况下登上了城头,才见到不少人举着火把熙熙攘攘的从城头下密集的登上了城头。一点儿也没有作战的基本常识乃至敌情意识。
此时此刻的张立新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往往早期水平并不怎么高的农民军,都能轻而易举的攻破县城级别的防卫,只有遇到府城似乎才感觉到一点儿门槛。正常情况下:没有多少堪战之兵,不被特意守护的县城、营城这类目标,守备兵力在理论上都不怎么充足,更别说懈怠之后的情况了。
“什么人?哪里来的贼人?”不少人在黑夜里举着火把,如同壮胆一般的高叫着。登上城头的至少八十多分成两路沿着营城东侧城墙和南侧城墙包夹而来,有四五个人时不时还以三眼铳展开火力,不过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害怕装单个实弹比散沙更容易炸膛?似乎虽然有铳声却没有铳弹打来。唯一让人还算高看一眼的是:这些人竟然知道找几张盾牌顶在前面,并没有把所能够犯的战术错误全犯了让人挑对。
躲避在黑暗处程海、李义两人举着涂了泥巴的木盾掩护,张立新、王巍二人分别把五斗的弓箭用重一点儿的箭拉开,但没有完全拉满。这样射的时候只有一半的力量,蓄能还远不到一半。但却能够勉强绕过前面的盾牌有一定概率射到后面的人群中。虽然刚刚射了几箭而已,根本没有杀伤什么人,却也顿时让那大胆逼近而来的人群迅速慢了下来。
云集着的人群不断小心翼翼的悄悄靠近,在大概距离张立新、王巍等人大概只有三十步,即便夜间也块要发现张立新等人所在位置开始漫无目的似乎如同壮胆一般放箭放铳的时候。呼啸的风声似乎陡然之间从空中传来,三部投石机发射的六十多枚陶弹在周密的准备之下准确的落在城头上预定位置附近,至少十数人在这猛烈的打击之下被砸的骨断筋折,当场被砸倒在地,还有四五个人被近距离的反弹砸伤。
几乎就这一轮打击,彻底让之前气势汹汹的从南城墙不少地方赶过来的不少人崩溃了,后面的人纷纷落荒而逃。而此时沿着营城东城墙接近过来的那几十个人顿时被吓的停滞不前,不知要不要撤。也就在这个时候,两部投石机从九十米外投射的四十多枚陶弹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一下砸倒了前面十来个人,剩下的多数人被吓的一哄而散,纷纷逃下了营城的城墙。
此时,千户所内的杨千户也从睡梦中惊醒,从掠来的一名属下军户亲眷女子的身边坐了起来。杨千户听到了外面慌慌张张的叫喊声,却没有多少喊杀声,心才稍稍安定。之前的事情都是身边一名亲信把总在处理,那把总以为不过是周围村落里一些不懂事,天不怕地不怕的乞丐小毛孩捣乱而已,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却没有想到溃兵纷纷从城头上逃了下来。
“怎么回事?是营啸闹饷吗?不应该啊?城内出了自己人,都是三拳打不出个屁来的。”见到自己的一名亲信慌张的敲门,那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杨千户也觉得奇怪。
华北京畿之地,自从嘉靖年间之后就少有外寇入侵,即便此时这种年景,也没有听说北直隶有什么大股流贼,因此甚至想象不到是有可能遇到真正意义上的敌袭。
“千户大人情况不好快跑!”一名亲信这个时候慌张的说道。
“怎么回事?”
“是。。。是。。。东虏的先锋打来了!”被之前的那一幕吓的失魂落魄的另一名把总当心稍稍平静下来一些之后,也只得这样说道:“如果不是东虏那样的强敌,怎么会有本事一眨眼的时间内就解决掉几十个登上城头的人手?”
然而,因为终究是没有听到炮号、战鼓、马匹或敌群的喊杀声,更重要的是在这千户所内囤积的资才让这位杨千户此时此刻依旧犹豫不决。更何况:不战而逃,终究是有可能让自己失去现有的荣华富贵的。
“不要被吓破了胆!这里是河间府,东虏入寇除非细作级别的散兵游勇而已。否则怎么可能之前没有风声传来!把外面那些慌慌张张的人重新给我着急起来!我要问问是怎么回事看,敌人占领城头没有。。。”
等杨千户重新召集起还算能够召集起来的五十多名值守的人的时候,整整一刻钟都过去了。张立新等人不仅已经纷纷登上了无人把守的营城东南,还在营城东南直接加好了拉上去的便携小型投石机。按照之前的估算乃至测算好的方位,展开了上百步投掷距离的“远射”:投石机杠杆前移,用更大的力臂,同时投掷的物体也减轻为原来的一半。因为有之前丰富的实测资料和对营城的级别考察,才感做出这样的决策。即便如此,五部投石机一轮也能发射五十枚十几两重的陶弹。
其实虽然看到了远处的火把,可是这么远的距离用投石机盲射,似乎根本没有准确命中目标,全都打偏了似的。随后接连试射了六轮,打出了三百多枚陶弹,才终于有一波比较密集的陶弹落到了大概一箭之地以外火把密集之处,瞬间就把杨千户刚刚聚集起来的几十个人打散了。。。
城头上的张立新、王巍等人只见到营城的校场内慌不择路外逃的人,还不见有谁打算组织起来重新反击。。。
此时此刻,很多在之前感觉到巨大临战压力的不少队伍内的人们都把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要是官兵都是这般模样,我看大业可成啊!”郭木工也欣慰的说道。
“是啊,我的感觉就算不是夜袭,而是大白天堂堂正正的较量。他们总共二三百人恐怕也是被弓箭和投石杀伤十来个人就一哄而散的结果。”张立新身边一名负责传令的战士也欣慰的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李义、程海、王巍等真正在复州前线带领明军同后金强敌较量过的人沉默不语。不要说同登州威远营相比,就是同当初复州卫的前线明军相比,这里的武装与那里说是天壤之别毫不过分。
张立新却并没有多少畅快或欣慰的感觉:而是感觉到了一些压抑,想起了很多事情。据说资治通鉴里有李世民、尉迟恭两骑就射退几千追兵的,那还是号称民风强悍的隋唐时期。还听说过乾隆年间有一人备靠树林单独射退两千人的某个乾隆题词的“巴图鲁”。不知从什么年代开始,中原大地上的临时动员兵就没有了战斗力,如果不进行选拔和管训,又或者有大开大合的奖惩利诱,就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的战斗力,这究竟是为什么?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