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去找吃的,来消除这种甚至压过了头痛的饥饿感。
刚要起身,就再次疼的大脑一阵眩晕。
“嘶~~~!”疼得他直抽冷气。
钱夛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身躯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然出于某些他不知道的原因,自己极有可能是“借尸还魂”了,但是看现在的情形,好像自己也就比死去勉强的强了那么一丝丝而已。
平复下心中的疑惑和惊恐,他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头顶右侧头皮通过左手的触摸,大概有3公分的左右长度的划伤,初步判断头骨没有被砸出孔洞,至于有没有裂纹,目前还不清楚,应该是被掉落的瓦片砸伤;右肩和右腿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没有骨折和脱臼,应该也是掉落的瓦片造成的;呼吸道由于沾水衣服的保护,有轻微的灼伤感;裸露的手臂和面部有多出轻微划伤,应该是被木柴划伤的;手掌、肘部和膝盖有挫伤,应该是慌忙爬入水缸导致的。
“呼……”
钱夛长出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身体虽然看上去伤痕累累,但是没有影响行动。
他勉强用手撕扯了一块衣服上的碎布,简单包扎了一下头上的伤口。这具身体本就没多大力气,加上受伤和饥饿,累得气喘吁吁。
他只好继续瘫坐回复体力,做完这些之后,他发现头没那么疼了,准确的说,现在感受到的头疼只是单纯的伤口疼,那种仿佛要从大脑内部炸开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了。
借助于这具身体生前主人的记忆,钱夛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饲养家禽的圈舍,彩雉鸡果然已经被烧成焦炭了,不过山猪还能看出来大致的形状,虽然山猪的骨头和肉已经烧焦,但是看样子内脏还能保留一些。
他饿得眼冒金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踉踉跄跄到厨房找到被大火烧得有些变形的菜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劈砍开烧得焦黑的山猪,果然还有部分内脏和肉没被烧得碳化。
然后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仿佛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
“原来吃饱肚子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儿。”他四仰八叉的瘫倒在地上,完全不顾及一片狼藉的地面,反而是躺下后,那股焦臭的味道减轻了许多。
“原来这里的烟也是会往空中飘的。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死后有没有灵魂?会不会化作厉鬼?你们此刻是否在盯着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喃喃自语到。
经过刚才为了填报肚子而做的一番折腾,钱夛通过转移注意力,已经从最初的恐惧和迷茫中脱离出来,恢复了冷静,开始能够接受这不可思议的遭遇是现实了。
因为据钱夛所知,地球上能模拟三维高度仿真场景的可能性有梦境、虚拟现实技术、药物配合下的深度催眠。
以上几种都模拟不了如此复杂和真实的场景,也无法保持如此完美无缺的连贯性,更别提能够完全欺骗人的大脑了。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钱夛记得以前经常有人会问类似于“如果人生能重来”这样的问题,他觉得这是一个无聊至极的问题,因为根据多维理论,每个人原本就有无数个可能性,也同时在过着无数种生活,只不过这些“人”无法得知彼此的存在而已。
而如今他不得不思考类似的问题,只不过需要修改一下:人生已经重来,该怎么办?
先想办法活下去吧,否则自己会连思考的全力都丧失,得先满足马斯洛理论中最底层的生理需求不是么?
要想活下去,首先要找到食物和水。食物的话依法炮制,应该能在镇上找到一些家禽的肉,不过按照现在的温度,很快就会腐坏,顶多能撑两三天。镇上有五口井,如果运气好,有一口井能用就再好不过了。
钱夛发现自己完全继承了乾富的记忆,就好像是自己的一样,属于类似于“数据”一样的存在,能够随意的调取。
就像镇上水井的数量这样的记忆信息,他都直接就能想到。附带的水井大小、模样、材质甚至是乾富跟着父亲在水井边打水的记忆信息都会直接在脑海中呈现。
可惜的是乾富生前只是个小孩子,对钱多来说,对当下的处境有实际用处的记忆并不多,而且很多都是单纯的见闻,没有任何推测总结归纳等进一步的记忆。没办法,他自己这个岁数的时候也一样如此,不具备系统的思维能力。
只不过有一点基本可以确定,钱夛联系乾富的记忆和眼前的惨状,推测镇上的人怕是难有幸免于难的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么?呸!”钱夛吐出嘴里的塞牙的肉丝。
这里是千君州北海郡北郊的岚山镇,主要依靠加工赤铜武器为生,除了郡府逐年上升的赋税和赤铜武器冶炼徭役,岚山镇作为北海郡有名的赤铜武器加工地点,总体上生活还能算得上是富足安乐。
直到一伙神秘人袭击了村镇。
对方的穿着统一,应该是属于某个组织,而且看现在的情形应该是这伙人对镇子进行了屠杀,毁尸灭迹。
钱夛除了对那些血肉横飞的恐怖片阅后无感,在现实中也见过死亡,心理素质过硬。
但是他依然还是害怕,不是害怕当下的场景,而是害怕这个世界居然也存在着披着人皮的畜生,更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畜生。
钱夛打算去镇上看看,来到街上后发现厚厚的烟灰上有车辙印和马蹄印。
有人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走没走。
应该不是杀入镇子的人,对方明显是有组织的团伙,走之前一定会确认没有活口留下,想要的东西也会一并带走,没必要再回来。
难道是官府的人?先看看再说。
他小心翼翼地跟随车辙印来到镇上的市集场,看到了场内青石砖上一个个扑到在地后被活活烧死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甚至有些痕迹明显是属于小孩的,心中震惊、愤怒、悲伤,种种情绪浮现,拉扯得他表情狰狞,浑身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镇子上的人,除了自己莫名其妙“死而复生”,其余应该都惨遭屠戮,但是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依然悲愤不已。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死对于我来说并不可怕,想必你们这些对手无寸铁之人举起屠刀的家伙应该也是不怕死的,这样最好。你们身上背了无辜之人的命债,欠了债,就得还,天经地义,不是么?”钱夛仿佛是在问自己,又仿佛是在问这个他初来乍到的世界。
他明白死亡无可避免,可无论是“轻于鸿毛”还是“重于泰山”,都得死得其所才好。
视线游曳中,他发现市集场一角新立了一个一丈多高的巨大坟墓,坟墓前立了块约两米高的墓碑。
上面用阳刻之法刻有“岚山镇镇民之墓”几个小篆体的大字,右下角是阴刻小字“熵贰壹玖年陆月拾壹日元平之敬立”。整个墓碑看着是被人用利器切削大石而成,竟然不见凿痕,浑然一体。
看起来不是官府立的墓碑,否则虎边(即右下方)留字不会用个人的名字,但是看车辙印和马蹄印,又像是一大群人曾在出事以后来过,应该是官府的人,而官府按理应该收敛尸体,也就是说这个叫元平之的人在官府到来之前就已经建好了墓碑。
元平之,乾富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顺便他也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日期,对照了一下乾富本人的记忆,镇上是十号下午出的事,墓和碑是十一号建的,短短一天就收敛了所有人的尸骨,还建了这么大一座墓,甚至做了一个这样的墓碑
这怎么可能呢?
想到这里,他记起了乾富生前最后的记忆中有一个大火球凭空飞来落在主屋内,看着就像他原来的世界中演戏法的师傅含酒喷在火苗上形成的大团火焰!
这,这难道是某种术法?!
乾富感觉自己仿佛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术法,那就不难解释墓和碑的问题了。
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确认来的人已经离开了,乾富来到墓碑前,深鞠三躬。
“乾富,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感谢你的躯体收容了我。唉,乾富、钱夛,咱俩都是名贵命薄啊,可能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吧。你放心吧,从此以后,这世上就没有钱夛这个人了,我必将以乾富之名,为你的爹娘以及镇上无辜死去之人报仇雪恨,请你们安息吧。”
言罢,以前的钱夛,现在的乾富再次深鞠三躬。
然后乾富对自己说道:“活下去。”
转身开始搜寻食物和能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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