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卓长东脸色不好, 乔氏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跟公公两个能认下她来, 想必都是有证据的, 我整日在内宅,连人都没见过,自然……只是想慎重一些。”
卓长东面色稍晴, 声音缓和了些, “上次太医说你有了身孕,我已经派人去给你家里送信了, 想必过不了几日,你母亲便能来看你。”
乔氏一脸的惊喜。
“……你这头三个月不能出门,我吩咐人将花园东北角的晴雨堂收拾出来了, 你若是有空也去看看, 依着你母亲的喜好再添些东西。”
乔氏连声的称是, 晴雨堂是个独门独户的三进小院, 还有道小门直接开在街上,很是方便。不管母亲带了谁来, 想必都是能住下的。
“多谢世子爷。”
只是卓长东眉头一皱,又道:“没事儿别老听闲言碎语。”
乔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愣了片刻这才低下头去, 低声道:“世子爷说的是。”
门外又来了个小厮, 是睿王爷惯常用的那一个, 卓长东去了明间见他,两人并不避讳着人,乔氏隐隐约约听见一句。
“将军府送了绿豆汤来, 王爷叫您赶紧去。”
之后卓长东便进来说了一声去看父亲,喜气洋洋地走了。
乔氏皱了皱眉头,实在不知道他们这搞的是哪一出。
吉雨见世子爷出去,急忙进来,就看见世子妃立在那儿不动,她急忙上前扶着人坐下,道:“您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别这么老站着,不好。”
乔氏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我就是怕他被人骗了,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姑娘,怎么现在忽然活了?再说又能有什么证据?先王妃留下来的首饰?可是这东西当初不是都叫山匪抢了去……落下一两件也是在所难免的……哪能这么容易的就认亲了?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世子妃……”吉雨有点无力叫了一声,“横竖这事儿也跟您没关系,您好好养胎便是。”
“我这是怕家宅不宁,那女孩子先前养在谁家里?这十几年又是怎么过的?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了。这些年别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惯……”她想了想世子爷这两天的表现又道:“况且他们看见那姑娘到现在最多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这也太草率了。听说连正院都要收拾出来给她住。”
“这跟咱们没关系!”吉雨有点着急,压低了声音道:“您想想陛下都多大了?那姑娘今年都十六了,认回来就得出嫁。若她是真的,住在先王妃的院子里理所应待,若她是假的,不过几抬嫁妆的事情,到时候您帮着找个合适的人家早点嫁出去就完事儿了!”
乔氏还是皱着眉头。
吉雨又劝,“这些年王府的庶务一直都是世子爷管着,王爷……说句不好听的话,王爷什么都不管,世子也没叫王府落败了去,可见世子爷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您又担心什么。”
乔氏摸了摸自己肚子,吉雨左右看看,小声道:“况且世子爷还说要接咱们家老太太来呢。”
乔氏脸色一变,刻意不叫自己露出破绽,轻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太医说您有了身孕,世子匆匆赶回来,便问我咱们家里老夫人喜欢什么,又问咱们家里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儿,之后便传出来收拾晴雨堂的消息,我猜八成是要接老夫人来,要给您一个惊喜呢!”
乔氏松了口气,“天气这样热,路上怕是不好走。”
吉雨笑道:“世子爷亲自吩咐人去接的,况且又有王府的名帖,这一路上肯定舒舒服服顺顺利利的。”
乔氏也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肚子,若有所思道:“还有半个月就能出门了。”
定国公府被人砸了的消息,不到一天时间就穿的沸沸扬扬,还是前后被砸了两次,而且无论那一次的人都不是好招惹的。
甚至听见点风声的人,尤其是看见定国公府上那五扇朱红大门被拉到户部门口的人,心里不由得也起了点嘀咕。
虽然有小道消息说是为了个女子,但是……谁都不太信。
倒是定国公囤积居奇,打算趁乱哄抬物价,狠狠的捞上一笔,结果被人枪打出头鸟这个理由更叫人信服一些。
毕竟打他的两家人,一个睿王爷是皇帝的生父,一个廖将军是带兵的将军,一个关心物价,一个操心边关士兵,想必早就恨上了定国公。
而他们一个拉了粮食,一个拉了布匹棉花,也印证了这一点。
前头战事吃紧,打算屯粮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像定国公齐家吃相这么难看的,只有他一家。
比方定国公的邻居安国公家里也动了屯粮的念头,只是囤的不多,也没打算出这么多银子,因此卖粮食的时候没争过他们。
再者消息灵通的人士,看着朝廷都不紧张,自然也就没那么紧迫了。
所以这两条综合起来,定国公反倒成了屯粮最多的一家。
树大招风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因此被睿王爷还有将军打上门来,也就怪不了别人了。
只是后来又传出来有个小妇人要告他们,京里再一次沸腾了。
要说这第二条消息传的这么快,其实要归功于大兴县令。
前头说过大兴县令不好当,辖区内皇亲国戚功勋贵族比比皆是,能当过一年都算是有本事的,等到三年考评的更是寥寥无几。
因此大兴县令接了这状纸之后谁都没见,连师爷都挡在了外头,午饭都没吃,一个人静静坐在书房想了一个下午。
丫鬟告定国公,按理来说是肯定不可能赢的,可是这丫鬟后头还有廖将军……
这个时候不管廖将军做了什么,朝廷都不可能降罪于他,再说定国公府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可是定国公府搞不了这丫鬟……难道还搞不了他这个县令吗?
但是听说睿王爷也去国公府里打了一顿,还把定国公府里头的存粮清扫的一干二净,据说当天夜里他们吃的米都是出去现买的。
干他娘的!
大兴县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运气好了搭上廖将军这条线,还能一战成名,运气不好……他的上一任丢官,上上一任下狱,他还能不好到哪儿?
想到这儿大兴县令叫了衙役来道:“拿了放告牌,再叫班头出去转一圈,就说这案子本官接了,明日审理!”
所以被大兴县令这么不要命的敲锣打鼓一通,至少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而且案件的原告被告,没有一个是无名之卒。
被告的是才被打了两顿的定国公府大老爷,大周的一等侯,府上的门匾还是高祖皇帝亲手写的。原告……原告是陶大人的丫鬟,告了御状都能安然无恙的那个小妇人。
这便又给这案子添了几分热度,甚至有些喜欢看热闹的早早就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要去大兴县衙等着,看看这案子怎么收场。
不过……说起来还是告御状都没告出问题的那个小妇人更有胜算一些。
与此同时,将军府又来了人。
睿王府派来送东西的人,罗妈妈笑眯眯的站起身来,道:“这是王爷还有世子谢谢您的绿豆汤呢。”说着也不叫玖荷起来,便熟门熟路的跟着人往前头去了。
“您坐着,我去接接东西。”
玖荷正有点不好意思,门口来了个中年的婆子,搀着一个看着五十上下的妇人,看着玖荷道:“这是我们府上太夫人。”
玖荷一愣。
这是将军的母亲还有……她身边那个婆子?上辈子孙氏带着她碰瓷,太夫人一脸的感动,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她可怜,二话不说让她去将军府做事,倒是她身边的这个婆子说不如给些银子了事。
玖荷急忙起来冲太夫人行了个礼。
太夫人看着她眼圈就红了,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道:“你受苦了。”
玖荷错愕,下意识看了看她身边那个婆子。只是还没等看出什么东西来,太夫人就拉着她的手又坐了下来,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又问:“来京城吃不吃的惯?”
玖荷越发的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了,只得按照她的问题,道:“快十六了,京城各种口味的饭食都有,到没有什么吃不惯的。”
因为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玖荷索性装成害羞的样子,连头都不抬了。
按理来说……她是晚辈,应该是她去拜见太夫人的,只是昨天不太适合,今天……将军也没说,她就更想不起来了。
况且太夫人一来就拉着她的手哭上了,叫她越发的不敢问了。
好在那婆子开口了。
“您别伤心,您看她不是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太夫人抹了抹眼泪,又问:“告御状的时候害不害怕?小小的年纪,怎么就有勇气来京城了?”
又拉着她的手看,指着她昨天用银簪子刺出来的那个小口气道:“快去拿膏药来,我给你涂涂。”又道:“我一想起你这一路受的苦,便止不住的心痛。”
玖荷将手抽了出来。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太夫人这是……心疼她?
“我们太夫人最是悲天悯人的了,”那婆子开口,声音里有几分告诫,“听说你是将军救回来的,又听见你这一路的事情,特地来看看你。”
玖荷道谢,想起上辈子她什么都不问,便安排她在将军府做事儿,又柔声道:“若是您想见我,差人来说一声便是,该我去拜见您的。”
那婆子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只是太夫人眼圈还是红的,玖荷想着不如夸夸将军?道:“还要感谢将军救我。”
那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太夫人脸色变了变,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他总算是开始做善事了……只怕太晚。”
说着眼圈又红了。
玖荷惊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日夜念经,就是为了他这个孽障;我平日里连个蚂蚁都不忍心才死,却生了这么个儿子,取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我只盼着——”
婆子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扶太夫人起来,又道:“到了晚膳的时候了,二姑娘许都等着您了。”
太夫人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又道:“你长得很是有福气,不过也别在他身边待久了,免得——”
婆子再次咳嗽一声,道:“你安心住下便是,若是有什么不够的只管说。”
便又扶着太夫人走了。
玖荷看着她的背影站了很久……虽然早就听说廖家这位太夫人的事迹,可是这般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是她从来都没想到的。
罗妈妈带着东西回来了,看见玖荷站着,道:“可是坐累了?”又看外头天道:“现在还是太热,不然能陪着您在院子里走走了。”
玖荷回过神来,看着她手上那个漆皮的食盒,道:“拿了什么过来。”
罗妈妈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就是一阵凉气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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