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了小半夜,正好快到了飞船停靠的地方。此时天近黎明,莫尔恍恍惚惚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上的太阳伴着红云缓缓升起,瑰丽而绚烂,脑子还是模糊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一瞬,忽然不明不白地被莱特当做赠品送给了伊维斯。
“醒了?”伊维斯的声音仿佛自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又渐渐靠近,“醒了正好,自己走上去。”
莫尔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一下子惊醒,双手团住皱巴巴的制服,蓝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你干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维斯的脸突兀地停在远处,目光稍稍冷淡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说我做了什么?”
他这幅恬不知耻,不知悔改的面孔又刺激到了莫尔那颗因为才经历了偶像破灭而千疮百孔的玻璃心,又咬牙切齿地添了一句,“我真是瞎了眼,以前还那么崇拜你。”
伊维斯笑了笑,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模样,像安抚小狗似的拍了拍他皱成一团的头发,手指竖在嘴唇中间,“别吵,乖孩子,咱这正逃着命,别的先上飞船再说。”
虽说交易是老早就谈好了的,但不到最后一刻,对方会不会撕毁合约,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赌。
莫尔愣了一下,强梗着脖子吼,“……谁和你们是一伙的!”
伊维斯瞥了他一眼,风淡云轻,“在两个小时以前不是,现在不就是了吗?”
莫尔:“……”
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被说服了,怂了。但具体是被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三个人丢了这辆好不容易运过来,斯安丘监狱里唯二的一辆珍贵代步车,前后脚蹿进了飞船的船舱内。还没等喘匀了气,约克已经先手按下了飞行的按钮,飞船的主屏幕骤然亮起,各种按钮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晃得人头晕眼花,人工智能的电子音也于同一时刻传来。
莫尔活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娇弱的beta,可如今混在两个alpha里头,才能察觉出体能差距的明显。他的后脚才擦着边进了舱内,慌张中耳朵只拽住了那位冷静自持的人工智能的话尾巴。
模糊中就听到了俩字。
“……起飞。”
在片刻的颠簸过后,莫尔终于接受了自己被人从监狱里拐走了的现实,虚弱地转过头一张惨白的死人脸看着伊维斯。
“你,解释……”
伊维斯挑了挑眉,懒洋洋地一笑,没什么兴致,把气球轻轻踢给了冷眼旁观的约克。
他那些微的好心到了头,把这个天真的小狱警顺手从监狱里捞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现在自身难保,接下来的事可不由得他费心了。
“反正是你花钱买的,帮人帮到底,你就给人好好解释解释。”
他说要便打了个哈欠,双手垫在脑袋后头,朝主屏幕那走过去。看了一小会,无师自通地捣鼓了几个按钮,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朝里头走进去了。
留下约克和莫尔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莫尔对于虽然才结识了一夜,但善于聊天逗趣儿安慰人的约克满怀无穷的信心与希望,能还给自己一个真相。
约克摘了帽子,两鬓间灰蓝色的头发终于挣脱束缚向上弹了弹,微微翘起来,恢复了本来的模样。他又慢条斯理地脱了整齐妥帖的西装外套和领结,只余一件里头的白衬衫,紧紧地贴合在上半身,显露出大半结实修长的肌肉线条来。莫尔原本只觉得他是那种沉稳体贴的英俊,似乎忽然之间就变得意味难明了起来。
他正站在莫尔三步开外的地方,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来,“你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什么别的错处。”
莫尔几乎以为他会讲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正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先感动地接受,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
只听约克吐出最后的几个字,一口森冷的白牙闪着光,“就是,太蠢。”
便把莫尔死死钉在了远处,脸上感激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混着才浮上来的错愕,狼狈且滑稽。
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的那位远房叔叔,出身自塞维尔的大贵族达勒家族,从哪里就冒出来你这么个穷小子当亲戚?不用想想清楚吗?”约克扯开最上面的两粒扣子,忍不住把一直披在身上的斯文外皮也一同剥了下来,露出败类的本质,“你是在伊维斯入狱前一个月刚被调到这个监狱,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莫尔被这一通夹枪带棒的话砸的不轻,结结巴巴地问:“很,很明显啥?”
“很明显你就是个临时调来顶锅的,那么多人,偏偏找了你这么个知根知底,又无依无靠地来全权接手伊维斯的事。当然是为了事后即使你失了踪影,也不会有什么痕迹留下来。”
约克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愿意耗费时间给一个傻白甜解释这么多。可他又有十足的恶趣味,对于撕碎一个天真小青年的世界观,觉得还有那么几分意思,所以不介意多费几句口舌。
莫尔沉默了下来,脸色煞白,他原来是被莱特的假象所蒙骗,昨天接到的任务都是毫无理由的,全凭着对莱特的信任。可现在想一想,还不至于傻到察觉不出来。
毕竟是那样轻易的出卖。
“对了,再告诉你一桩事,”约克稍稍走近了他,极恶意地问,“咖啡里下了药,只有你一个beta才会昏迷。为什么不直接在背后一枪崩了你,还要多此一举呢?莱特先生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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