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后,襄阳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在城中的楚天酒楼,门庭若市,生意十分红火。
人声噪杂中,时不时传来一些疯疯癫癫的话:“哎,我真不是人,她多次放过我,我却狠心把她杀了.......我不是人”说这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披头散发,他面容消瘦,毫无血se,眼睛深凹,灰白的胡须凌乱地长在下巴上。看上去,他病的不轻,谁也想不起他就是三年前英姿焕发的陈英。此刻,他一个人坐在酒楼的角落里,只管自己喝酒,自言自语。而襄阳城来来往往的人,多数知道有这么个活宝,也见怪不怪了,都懒得搭理他。而偏偏他们陈家有钱又有人缘,酒楼老板也不好驱赶他。
只是陈元霸的老脸也就此丢光了,要不是他还有几个得力的朋友护着,恐怕他们陈家也从此混不下去了。好端端一个陈家公子,竟被女鬼附身不能自拔,叫他这荆州数一数二的武林世家情何以堪。知道这陈家的影响力非同小可,是一枚很有用处的棋子。当初,ri月教才会假扮李素素陷害陈家大公子。他们只想把李素素逼得走投无路,向他们投降,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让陈英把李素素杀了,结果计划不了了之。而如今,聚义帮的左昆仑却又打起了这个算盘。虽然陈家影响力在这三年以来掉了不少,但陈家几代人的努力又岂会一时瓦解呢。
这时,酒楼的屋顶上,出现一个红se身影。红衣红剑,黑发披肩。她就是李素兰!她此刻心情复杂,看到街上人来人往,很是不情愿下去。她原本就不习惯那种众目睽睽的场合。那样的话,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看着,稍有不慎就会让人笑话,不三不四的议论让她无法适应,但又不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何况,现在她要去劝说的陈英,更是一个备受瞩目的焦点。情急之下,又拿出那块红se纱巾蒙住自己的半边脸,这样,她感觉安全多了。
在街上,还有另一外一组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蓝se衣袍,腰间挂着一把厚重的宝剑,他便是赵广,杨慧身穿红se衣裳,跟随他左右。她把小孩托刘兰看护,有心要跟赵广来襄阳揭穿李素兰的秘密。所以提前几天来这里等着她出现,不过见到陈英这般光景也是动了恻隐之心,暗中叮嘱赵广,尽量不要伤害他。此刻,他俩混在人群当中,进了酒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等着看李素兰如何去规劝那陈英。他们在这里等了两天,却不见李素兰的踪影。“她今天大概要现身了吧。”杨慧心里嘀咕着。
李素兰亭亭玉立的身影出现在街上,立即引发一片轰动。
“桃花仙子来了,我们快闪吧。”
“怕什么,她好像不随便杀人的。”
“各位,我是来找人的,不会伤害任何人,大家休要惊慌。”李素兰的声音轻柔,却是每一个人都能听的清楚明白。
不过,她这番话让众人消除顾虑以后,却引来了大把的人围观,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不敢抬头看他们,慌忙冲进屋内,扫视了一眼全场,找到了那个疯疯癫癫的陈英。她不敢细看,所以没注意到正低着头的赵广和杨慧。旁边议论声不绝于耳:
“桃花仙子是来找他的?他不是错杀了李素素吗?听说那桃花仙子正是李素素的姐姐,这下这陈公子恐怕要大祸临头了。”
“哎,这样也好,这样疯疯癫癫地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省的给陈家丢脸。”
“嘘,老哥,你不想活了,要是让陈家人听到了,你惹得起吗?”
“我这不过是实话实说,难道不是这样?他们陈家真那么厉害,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哥们,别说了,且看那桃花仙子怎么解决这事吧。”
李素兰坐到了陈英的对面,陈英不理她,只当没看见,继续喝酒,喃喃自语:“她把宝剑架在我脖子上,却不忍心杀我。而我等她刚一转身,就这么一剑下去......”他伸出右手,重复着这个比划的动作。“我真不是人......”
李素兰被他说的泪流满面,伸出右手去夺过他的酒杯:“陈公子,你别再喝了。”
“看到没有,桃花仙子都流泪了,这事看来不会那么简单。”
“是呀,人心都是肉长的,陈英这么可怜,仙子又怎舍得杀他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是仇人,要是我,就这么一剑下去,大家都痛快点。”
李素兰听力很好,这些人窃窃私语,她又岂能听不到的,只听得心烦意乱,脸上发烫。她心里无比激动,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而陈英用那痴呆又惊奇的目光盯着她:“你是谁?还我酒来,我喝酒不关你事,滚开!”
李素兰:“你杀她不过是为了报仇,何错之有?你当时又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公子无需自责,要怪就只怪那李素素命短。”
陈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是吗?我真的没错?哈哈哈,我没错,只怪她自己命短,与我何干?”忽然嗖地一声拔出他那把随身带着的长剑,指着李素兰喝道:“你,你又来骗我。我当时根本就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但我还是杀了她。我还是杀了她。你懂吗......”
李素兰:“你知道她是好人还杀她?”
陈英:“我打不过她,不服气,所以想和她比试。但我看到她那惊慌失措的可爱模样,竟然想看看她受伤的样子,我想看她白衣裳被鲜血染红凄惨的样子,谁知道她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竟然一剑下去就没了xing命。哈哈哈,她无辜被打本就委屈,再让她受点伤,岂不更加楚楚可怜,那样的印象最美好不过,可是,竟然铸成没法挽回的大错。”
这一说,让李素兰吃惊不小,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劝他。她竟然为了这个想法杀人,委实太不应该了。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能有他这么知道反省自身的人也并不常见。于是言道:“陈公子,过去的事情别去想了。你这么疯疯癫癫的,她也活不回来了。还要连累你的家人为你担心,何苦呢。李素素是我妹妹,她的在天之灵早就原谅你了,你就无需自责了。”
陈英:“你是李素素的姐姐?”忽然把长剑倒过来,剑柄那头递向李素兰,又道:“来,拿着,把我杀了,替她报仇。”李素兰接过长剑,却没有杀他,只是放入剑鞘。
陈英又要来抢酒喝,李素兰眼疾手快,没让他得逞。他只好召唤酒楼伙计送酒来。那伙计不敢惹他,怕他乱砍人,所以对李素兰言道:“姑娘,你就别拦着他了,几年都是如此了,喝不死人的,小的们难办啊。”
李素兰心想:“也是,我能阻止得他几次呢。总不可能天天在此阻止他喝酒吧。罢了,不让他知道真相只怕是行不通了。”当下扯掉面纱,对陈英言道:“陈大哥,看看我是谁?”
陈英:“你不是李素素的姐姐吗?还会是谁?”
李素兰:“李素素是个弃婴,从小就没有亲人,更没有什么姐妹。”二十年前,八月初二,李青莲在岭南的某个山路上,拾到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女婴。当时那婴儿都是奄奄一息了,李青莲念她可怜,带回住所,细心照料,跟自己姓氏取名李素素。由于重男轻女的偏见,很多人家为了要生一个男孩不断生小孩,但是家庭穷困又养不活那么多。只有把生下来的女婴,要么遗弃,要么活活溺死。而李素素属于前者,李青莲见她心地善良,怕她长大以后,时刻挂念生身父母的恩情,所以干脆对她告以实情。试想,这样狠心的父母也不值得她牵挂了。却没想到,这依然让她耿耿于怀,想起自己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常常暗自流泪。说到此处,李素兰又是眼泪满眶,不想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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