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疯的人是贾母。
双目赤红的望着被营造司拆下来的牌匾,贾母恨不能穿回四十年前,她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年要是一把掐死贾赦就好了。
完全感受不到老娘的愤怒,或者说,就算感受到也不在意的贾赦亢奋无比,撸胳膊挽袖子,坚持要亲自爬上梯子去安置皇上那放大雕刻版的御笔——敕造神威将军府,它怎么就看着这么顺眼呢!!
其实一个二品的空壳子将军府原本是够不上“敕造”的规格的,皇上纯粹是因为平常给王爷家写圣旨写惯了,所以一顺手就给“敕造”了一下。不过目前看来,前荣国府里的人似乎没心情欣赏这难得的荣耀啊!
殷玉无比轻松的翘脚坐在书房里,听贾环手舞足蹈、一人分饰四角演绎贾府秘史。
“话说那一日,大老爷忽然全副披挂、拍马入朝,老太太大觉不妙,挥手叫人去拦。只见琏二哥眼眶青黑、面目浮肿、脚步踉跄,摇摇晃晃走至近前,声音无比虚弱‘回老爷,陈大人、戚大人、刘大人、黄大人、郑大人俱以在门外等候了,说今天难得能和老爷同路上朝,不如一起动身,路上谈天说地也可解闷’。话音刚落,老太太脸色便十分不好,可是却无力阻止,只得愤愤甩手回屋,任凭大老爷翩然远去。”
喝了一大口凉茶补充完水分,贾环拉长起脸,捏着嗓子表演老年女声:“你说说,他上朝能有什么事?莫不是在外闯了什么祸,被皇上叫去降罪吧!你常在朝中,可能打听一二,咱们也好有个应对?”
小脸一板,贾环端出贾政平常那副正经八百的说教样儿:“琏儿说的那几位大人俱都在都察院,儿子与他们并不相熟,至于在工部那里,近日并未听闻咱们家有何不妥。”绛玉喷笑,有不妥你也不知道吧,就冲你那一蹲二十年既无才又无能人缘儿还没有的德行,工部外院的典籍、书吏连带守门侍卫都换了七轮了,你还没升上去半品,就算有事儿,你能知道?
霓玉到底和亲哥哥比较心有灵犀,笑嘻嘻的拍着小手道:“爹爹说,都察院的陈大人最是老成持重,他轻易不参人,可是每参必中,可见事前总是收集起所有证据并严守口风的,嘻嘻,二舅舅怎么可能打听得到陈大人会同大舅舅上朝可能说些什么呢?”
彤玉慢条斯理做出总结:“真是蠢透了。倘若御史真要奏本大老爷,怎么还可能会他同路上朝?这不明摆着他们都是站在大老爷一边的嘛,要参的,估计就是你爹。”想起了贾府风俗,彤玉歪歪头改口道:“我是说,你老爷。”
贾环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回道:“你姥爷!啊,不对,我是说,是我老爷,我家老爷。”总算在彤玉沉下脸前挽回了一些,敏锐发现危险的贾环急忙把话题转回来:“接着便听到二太太满不在乎的说道:‘大老爷一向荒唐成性,不成体统。就说前几日,竟然叫琏儿搬着床铺住到荣禧堂正厅,哪里是住人的地方吗?硬说狭窄,把好好一台大紫檀雕螭案给扔到外边,生生磕掉一角,再不能用了。何况,那里是我和老爷的住处,大老爷也太无礼了些,和我们老爷闹个没够,竟还跑到我这做小婶子的院子里来,唬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多亏了凤丫头,带了好些力壮的男仆堵在仪门上才没让大老爷进来。要不然,我真是……’一句话没说完,已是哭得无法自已。凤姐儿连忙上前帮着拭泪,还频频劝道:‘太太快别哭了,只管放心,谁都知道是大老爷的不是,再没有怪罪太太的理。说不定,就是有人知道了大老爷的荒唐举动,一张状子告到朝上,这才有今天这出大老爷莫名上朝的戏。’老太太微微点头,叹了一声:‘老大确实不像话的很,老二家的,你也别委屈了,今日皇上都来给你做主,这是天大的荣幸不是?’”又是一口气讲了一长串,贾环“呼哧呼哧”喘个不停,抬手把一杯茶全倒进嘴里,扑扇着袖子给自己降温:“不行了,嘴都干了,说不动了,且让我歇一歇。”
殷玉听故事听到兴头上被打断,十分不满,脚尖往前一点,踩在贾琮凳前:“你接上。”
贾琮费力的张大睡迷了的双眼:“啊?接谁?”
殷玉果断转头:“你接着睡。红颜,上一壶凉茶,让环儿快点儿喝饱了继续讲。”
红颜领命,端起容积一海有余的黄地珐琅彩水鸟纹盖提梁壶就要给贾环灌下去,彤玉吓了一跳:“当心撑坏了他,给他一碗也就够了,哪里就渴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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