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听风阁,一旦成家立业,一般便会转为内勤——或称为护卫与巡守,或成为专职的先生,除非特殊情况,便不再出任务。”君痕月忽然盯着席轩的眼睛,目光炯炯,“所以大多数刺客皆为少年与青年,因为他们孓然一身,了无牵挂,又一腔热血,似乎除了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别的可以拿出手的东西。这样,方能心无旁骛,方能……舍生忘死。”
“君殿主你都一把年纪早就不是少年了还心无旁骛啊……是注定孤独一生吗?”
君痕月:“……”
“君殿主,刺客就像是锋利的刀剑,而所谓的家庭和归宿便让那刀剑变得迟钝……”席轩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一个像大家庭一样的组织,不是让里面所有人……都变得迟钝了吗?听风阁是这样,‘海棠’也是这样吧?我听说‘彼岸’早就放弃了自己的总舵,也许他们才是最锐利的刀剑吧?”
没想到席轩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君痕月一时有些震惊:“你……竟然思考得如此深入了吗?”
“不成熟之言……而且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个时候……”
“席轩啊……看来我小看你了,你的心思,比一般的门生转得快得多。其实你说得很对,心中的温情只会让你变得迟钝。不过无妨……”君痕月的目光扫过陆离和孙敏燕,“有些人却是非常单纯的,他们只是想要守护愿意守护的东西,压根不会去考虑什么后果。”
君痕月的身子腾空,在砖块垒砌的烽火台边缘连续轻点,借着那些缝隙扶摇直上,很快便落在了烽火台的顶端。他蹲下身子,手指在上面轻扣,确定了里面装置的位置,然后对席轩喊道:“点火!”
席轩看着那个洞口,犹豫了。
他所点燃的星星之火可能会吞噬君痕月,那感觉就像是……自己亲手将君殿主给杀了一样。
“别犹豫了。”君痕月朗声说道,“你既然到了这里,应该也经历了山中的尸人之乱吧?你多犹豫一会儿,说不定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亡……”
席轩想起那些伤亡的同门,一咬牙,将火把放了进去。
等他把火把拿出来的时候,隐隐看到洞里传出的火光。片刻的寂静后,轰然炸裂的声音向四周扩散,席轩甚至觉得地面都在震动。他退开好几步,抬头,隐隐看到那烈焰中的身影。
“君殿主……”
那身影很快被彻底吞噬,什么也看不到了。大火在烽火台的顶部燃烧,直冲天际。席轩半眯着眼睛,无法直视那耀眼的光芒,眼角却是湿润的。
“君……君殿主……以后每个清明节,我都会来祭奠你的……”席轩低声说道,“我见过你在这世上最后的时光,我会向所有人传颂……”
“传颂什么?”
“传颂您的勇气,果敢,和牺牲……”席轩停了停,“鬼啊!!!!”
君痕月就站在席轩的身后,罩在外面的大氅已经不见了,里面的长衫也破破烂烂,墨绿色祥云被灰尘染成了黑色。但君痕月安静地站在那儿,如同风雪中傲然的松。
席轩的目光落在君痕月垂在一边的左臂上,那儿衣袖溃烂,皮肤烧红了一大片。但君痕月似乎忽然不觉,只是走向陆灏:“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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