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里,唐家的伙计、仆役们听得秋棠提醒,心思浮动起来。
“这位秦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虽然本事不俗,但要出任掌柜,恐怕难以服众吧?”
是啊,凭什么!唐记商号素来规矩严,莫说是一间铺子的掌柜,即便是管事、伙头,要想上位怎么考核,怎么评比都有具体的章程,全凭业绩说话,容不得作伪,即便唐氏的血亲也是一样的,这是唐老太爷定下的规矩,不得逾越。
这位姑娘之前没有什么业绩,甚至不是唐记的人,四六不靠的,单凭一份设计图纸,怎么一来就能当上掌柜?莫非......
“太年轻了啊。”
“是啊,况且还是女子。”
“做制衣师傅没问题,做掌柜,恐怕......”
“秋掌柜为了更进一步主动要求外放,在外地熬了三年,连上门提亲的都拒了,眼瞅着回来能混个分号的总管,这会却成了管事,这......”
一名伙计小声嘀咕着,身边人飞快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即刻又闭口不言了,然而莫名的情绪却在下人们传递着。
秦羽霓眯眼望去,秋棠一身干练的团领袍衫,青丝在脑后简单地扎成一束,并未梳成妇人髻,虽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眉眼间却藏着一缕怨气。看相貌大致二十五六,似乎......还未曾嫁人的样子,在后世这也算不得什么,但在此时,恐怕背地里有不少人说闲话。
“秋棠姐姐此言有理。”秦羽霓定了定神,微笑道,“衣裳做出来,自然是要穿在身上才作得数。仓促间成衣,难免有不合适的地方,二位不妨先穿上试试吧。
至于说铺子的掌柜,羽霓资历尚浅,的确不是合适的人选。唐记虽然做的是米粮的生意,但是底蕴颇为深厚,想必精通衣料丝麻行当的也不在少数,大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羽霓有个栖身所在便已感恩戴德,哪还敢有非分之想?秋棠姐姐敢于明言直谏,一看就是久经商事之人,不如掌柜就由姐姐来做,羽霓在姐姐手下某个营生即可。”
呵!以退为进呢?秋棠心中暗自冷笑:“这死丫头小小年纪鬼心思还挺多,先是点明唐记的人都不熟悉服装生意,二来暗讽我在大夫人面前僭越了身份,倚老卖老,不服大夫人的安排......看来不好对付呢!”
大夫人身后的老者突然发话:“阿威,姚娘,你们先去换上试试。”
两人得令,领了短褐退下了,老者一捋长须,出声道:
“大夫人格外破例雇秦姑娘做成衣铺子的掌柜,自然是有进入新行当的考虑,秦姑娘虽然年轻,可是精通制衣,必然更加熟知此行当。大夫人既是看中秦姑娘的设计和手艺,也是看中人。做掌柜平素要考量的东西终究是不同,所以老夫要考考你——还请姑娘回答老朽几个问题。”
“长者尽管问,羽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未请教长者名讳?”
看来又是一轮考验了,不过大夫人当真是被我的手艺折服的吗?
“老朽唐记总掌柜——伍仲谋,秦姑娘且听题:今有人持米出三关,外关三而取一,中关五而取一,内关七而取一,余米五斗。问:原本此人持米几何?”
“伍大掌柜,请稍待片刻。”
秦羽霓屈膝敛衽一礼,取纸笔列起计算式,伍仲谋看得眼皮直跳,写的全是青瓷缀雪图纸上的那种符号,这法门不仅仅是用于衣裳制作的吗?连算盘都不用打的?
片刻的功夫,秦羽霓放下笔,回转身子道:
“持米十斗九升八分升之三,伍掌柜,我算的可对?”
“正是!”伍大掌柜顿了顿,刻意提高了声调,“而且算的比唐记很多掌柜都要快些。秦姑娘,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应作何应对?”
......
一问一答间,大夫人不住地点着头,许多下人们渐渐听不懂了,账房、管事若有所思。秋棠听着先是惊讶,慢慢的面色转阴,最后淡淡站着听,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从来没有说过之前的话。
期间伍仲谋也问了秦羽霓家事师承,得知秦羽霓是从盛产锦缎的洛川郡来的,师父是前任尚衣使林语桐林大家,唐记的人这才打消对大夫人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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