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瞥了沈阔一眼,见他一心一意侍弄马儿,便偷偷从髻间抽出那支孔雀银步摇,对准自己的腕子,眯着眼颤抖着划下去……
尖端触及手腕时,那冰冷直抵心肺,就在她下定决心要刺入时,突然手腕子被人一拗,步摇落在雪地里,其上嵌的珠花闪着红光。
“我费尽心思救你,你竟仍要寻死?”沈阔怒极,一手捏着她的下颌,猛地抬起。她像个小鸡仔一般被他提起,泪盈盈的杏眼撞入他的眼帘。
沈阔此时才得以细细端详这个小姐,她的面皮儿嫩豆腐似的,白里透粉,直将这千里冰雪都压下去,一双杏眼亮汪汪的,含泪时带着天真的倔强,即便哭也哭得楚楚动人。
沈阔在军中只与大老爷们打交道,要对付一个嘤嘤哭泣的小姑娘,难免不知所措,他佯怒道:“一个小孩子家,芝麻大点的事儿竟要寻死,枉我犯险救你!”沈阔说着,竟然一手将她髻上钗环一支支拔下来,扔在雪地里。
一个能将一千人说埋便埋了的人,三十几条命在他眼里确实只是芝麻大点儿的事。
若弗活像个被人按着拔毛的小鸡,她哪里受过如此屈辱,一面落泪一面拍着他的手,扯着嗓子喊:“放肆,我定要回了我父王,让他砍你的脑袋!”
眨眼间满头珠翠落了一地,沈阔在螺髻上扫了一眼,确定再无尖锐之物时才放下手。
雪白的小脸上,被他捏出的指痕犹在。若弗捂住脸,又羞又愤,恨道:“谁让你救我?本小姐不希得你救!”说罢转身便要朝那雪堆处跑。
沈阔猛地一拉,拉住她纤细的腕子,冷玉一般细腻的触感,一瞬间沈阔便红了脸。
他忙放开手,转而做了个请的手势,“上马罢,方才是沈某冒犯小姐,沈某向小姐赔罪,只是天黑之前需与军队会合,待到了阳城沈某便禀报官府,他们自会差人护送你去京城。”
这话听着倒还像那么回事儿,若弗定住步子不言语,只是深深望着那雪堆,渐渐的又泪流不止……
方才曹嬷嬷才去,她心绪难平才想窄了,和不和亲另说,但她得活着,这些年活得这么难也过来了,地底下的嬷嬷和母亲想必也不想看着她就这样死去罢。
可是……
她望了一眼那高大的汗血宝马,又望了望沈阔。
沈阔会意,抱拳道一声“得罪了”便扶着若弗的腰将她放上马背,而后拉着缰绳,似要牵着马儿走。
“啊!”若弗尖叫一声,倾身下去紧贴着马背,可怜巴巴望着沈阔道:“我……我不会骑马!”
沈阔见她这呆样子,薄唇轻抿忍了笑意,嗽一声道:“那属下只有得罪了!”说罢一个潇洒的翻身,上了马,一踢马肚子……
驾——
马儿飞奔而出,两侧群山极速后退,若弗头昏眼花,心里发怵,忙伸手往后轻轻拽着沈阔披风的一角。
沈阔心头一动,瞥了一眼她的手,小姑娘的手小得跟猫爪子似的,与她此时害羞的脸一样微微泛红。沈阔不由想起抱她时她那细软的腰,纳罕女子的腰肢怎会这样细,两个她的腰也及不上他一个,想来是小姑娘还未长开的缘故罢。
……
二人跟上军队时已是黄昏时分,日头下了山,鸽灰色充斥在天地间,蒙蒙一片。
雪原上支起一顶顶白色帐篷,像陡然耸起的一朵朵小蘑菇。夜幕降临,帐篷里渐次亮起微弱的烛火,一个个帐篷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幽深的夜里,隐隐发着光。
若弗被沈阔带去他帐中。
地面的雪已被扫了出去,露出一片湿滑的黄土地,其上只放着两张杌子,想来只能坐一夜了。
“为了早些走出徒太山,路上丢了许多辎重,委屈你今儿在此歇一宿,”沈阔看着眼前的人。军中的男儿都是这个脾性,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老弱妇幼,况且这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沈阔也不落忍,可没法子,在这雪山上,能活着便是万幸了。
若弗初时蹙了蹙眉,可想起自己这几日亦是困在山上,为了快些赶车,除了吃用的其余一概都扔了,更何况他们几千男儿?她很能理解他们行军不易。
“无碍,”若弗昂着脑袋面对他,“退下罢。”
沈阔一怔,随即拱手退了出去。
若弗呵了口热气,搓着手过去杌子上坐了,她紧紧拉着披风,脑袋埋在膝头闭目养神。
可她与那些个大老爷们不一样,她坐在杌子上可睡不着,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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