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能一样呢!”楚夫人又气又急地直顿足,“你可知你大哥方才对你爹和我说了什么——他说他要娶这个小贱人为妻!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她一个低贱的下人,来历不明,如何能做知府夫人?!你哥哥真是被这狐狸精蒙了头了!你爹险些给气得厥过去,这贱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
“娘——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商量,何必动辄就要打要杀的呢?哥哥是一城百姓的父母官,这丫头身份再低微也是大哥的子民,满城百姓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呢,咱们岂能如此狠心夺去一条人命呢?这对大哥的口碑风评也是极有损伤的事啊!”楚凤箫对症下药,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说动楚夫人。
楚夫人闻言果然犹豫了一阵,半晌方道:“也罢,先把这贱人关到柴房里去,待明日看你爹怎么处置她罢!”话音落时便有两个婆子上来一人扯住我一根胳膊,毫不怜悯地拖着往院外走去。
人被重重地扔到柴房冰冷的地上,紧接着“啪”地一声关上门,由外头上了锁,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四周一片静寂。身上的伤痛直令我疼得不住倒吸冷气,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寒风从窗缝门缝里刮进来,直刺得我不住打着哆嗦。
怎么办呢?从今以后要怎么办?先不说楚家二老根本不可能让我同楚龙吟在一起,就算我最终能嫁给楚龙吟,又要如何与他们相处?我不想失去楚龙吟,可我也不想让他左右为难,却又要到哪里找个能两全的法子呢?若是终究不能两全,我又当如何?他又当如何?
疼痛,纷乱,寒冷,我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煎熬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得有人在身畔轻轻叫我的名字:“天儿……天儿……醒醒,醒醒,天儿!”
费力地睁开眼睛,藉着透窗的月光偏脸看去,却不知蹲在身旁的这一个究竟是楚龙吟还是楚凤箫。
“天儿,还好么?你还好么?说句话,天儿!”他的眼中装满了焦虑和心疼,大手覆在我的颊上,带着微微的轻颤。
“老爷……”我艰难地吐着字,看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没事……有点儿疼而已……老爷也没事罢?老太爷可有为难你?”
“天儿……”他望着我,眼底划过心伤,“我娘的话你方才也听到了……她是绝不容许你嫁进楚家的……你,你有什么打算?”
“老爷……你的打算就是我的打算,”我闭上眼睛,费力地说道,“我不会左右你的选择,倘若你决定遵从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意思,我绝不怪你,到时还请老爷行个方便,销了我的奴籍,再替我在清城入个户籍,让我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过活,这就够了……而若老爷决定不放弃我,就算后面还要过刀山淌火海,我周天也跟定了你,绝不后悔。”
他一阵沉默,良久才又开口:“大哥被我爹令人绑在房里,倘若他坚持要娶你,只怕我爹一气之下会将宗族里的长老请来责罚他……到时皮开肉绽事小,此事如果传到朝堂上去,恐他连官也要丢了。而你……届时也难逃一死,因此你眼前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大哥,他既可免去族内重责也能保住官位,你也不必枉送了性命,依然能如普通人般过活;要么,他丢官受罚,一辈子背负不孝的骂名遭人白眼耻笑,而你则会被当做迷惑主子的罪奴被宗族赐死。你……要选哪一个?”
这人……原来是楚凤箫。
我睁开眼睛,努力地冲他笑了笑:“多谢二爷方才替小的解围……至于这两个选择,不该我一个人来做……我听从老爷的意愿,他选哪一个,我就选哪一个。”
楚凤箫眉头紧锁地看了我一阵,终究也没能再说出什么话来,只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递给我,道:“白瓶里是活血化淤的药,青瓶里是止痛的药,一次一颗,一日三次,”说着又从身后拿过一个包袱来,“这里面是你的衣服,我替你取来了,柴房太冷,恐你受不住,多穿几件暂时御御寒罢。”
“多谢二爷。”我费力地伸手接过,身子却仍只能在地上趴着,动弹不得。
楚凤箫的双眉皱得更深了,紧紧抿着唇望了我许久,方忍不住轻声地道:“身上疼得很么?要不要我去找郎中来?”
“二爷不用担心小的,也没有捱几下,缓一缓就好了,”我冲他微笑,“二爷是偷偷过来的罢?还是赶紧回房去罢,被老夫人看见不好。”
楚凤箫动了动唇,最终把话咽了下去,起身往门外走,回身关门的时候再一次的望住我,道:“若你的情以死为前提,那还有什么意义?”说罢便将门掩上了。
说得没错,人死了还拿什么去爱?如果楚凤箫方才所说的第二个选择注定会让我丢掉性命的话,那么我和楚龙吟的爱情也将不复存在,一切就真的没了意义……那我是否应该选择前者——离开楚龙吟,保住他的名声他的官,让他有个远大的前途光明的未来以及和谐美满的家庭?而我,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总能有一天找到与自己门当户对、没有任何阻碍的婚姻对象,可以像个真正的古人一样生老病死终己一生……
很明显,选择前者对我、对楚龙吟都是接近底限的最好结果,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受伤害,除了……当掉了我和他的这段感情。
要怎样选择呢?被爱情埋葬,还是埋葬爱情?
如果是楚龙吟,他会选择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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