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顶骚扰了众人一整夜的静乐,终于于天现微明,公鸡一唱天下白的时候沉沉睡去。包拯深深觉得当年的太上皇是何等英明,真是没取错名字。她一静,别人才能乐,是谓静乐。一顿早饭吃得颇为暗涌,包拯对展昭昨夜毫无道义只顾自己不顾他包拯死活的行为表示了严重的不齿,始终保持着翻白眼的姿态扒着碗里的粥。
展昭示好地夹了一筷子腌脆瓜到包拯的菜碗里,讪笑几声,“老包,老包,还生气呐。昨天夜里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包拯白眼翻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转过头去不理他。
“昨晚上是我不对。事出突然,我想也没想就……我保证,下次绝不这样了。”
包拯从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拿筷子拨开展昭的示好。两个人的筷子在饭桌中央你来我往,可怜一根小脆瓜就被夹在中间往往离饭碗只有一步之遥时,又被推远了。
“累得慌。”看不下去的公孙策伸筷把脆瓜解救到自己嘴里。
包拯看了一眼公孙策,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确实,这个时候和展昭闹翻不是明智之举。何况为了一个静乐似乎也不怎么值得。不管怎么说,晚上睡不着,让展昭来两指点穴,还是有其用处的。于是他放下碗筷,沉着脸正色道:“下回可不带这样的了。”
“放心,下回我连你一起点上。”展昭信誓旦旦。
“早上好啊。”一个娇滴滴脆生生如黄莺出谷乳燕回巢般可人的声音响起。听在包拯展昭和公孙策的耳里,无异于晴空一个霹雳,大雷劈倒了树,树压倒了房,房砸死了人,如此这般的杀伤力。
“臣给公主请安了。”包拯嘴里虚应着,屁股却挪不动了。诡异,真诡异。静乐是不用睡觉还是怎么着。她真的是人吗?一个很具有思辨性的命题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展开了研究。静乐公主不是人,那么皇帝也不是人,那么太后也不是人,那么赵氏家族里都不是人,那么,人本来就不是由人而来,那么,他包拯究竟是谁呢?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包拯从毫无逻辑的臆想中清醒过来。一转头,见到展昭盯着静乐的脖子目露凶光,巨阙微响。心道,好大杀气……跑路还是阻止,这是个问题。视线下移,见公孙策趴在桌上装睡,不由得也很想倒下去装死,不过这太突然也太突兀了。
“公主起得可早啊。”傻笑,擦汗。
“我睡得少。”静乐绽开一个如花灿烂的笑。在正对着公孙策的空座上坐下,拿起筷子戳了戳对面的公孙策,“他可真能睡啊。”继续戳,从发髻一路戳到耳朵眼儿。
展昭直冒冷汗得看着公孙策以猫爪样痛苦地抓着桌子腿,连忙伸筷子夹走静乐正在捅公孙鼻孔的筷子。
“公主,公孙嗜睡,别吵他,不然还梦游呢。”当然,展昭这句话一出口,公孙的喉咙痛苦地一紧,静乐的眼睛噌得冒出了吓人的光。那是一点都不输给萤火虫屁股的绿幽幽的光。包拯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展昭顿时后悔了,悔不当初,他就不该头脑一热进了这开封府。
“他还梦游啊!”静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公孙策一咬牙,伸直两手刷地站了起来,作僵尸状跳着走了。留下包拯和展昭坐在两旁张着嘴目瞪口呆。静乐指着公孙策跳向远处的背影,问:“这就是梦游吗?”
“是的吧。”展昭记得公孙梦游以漫步为主,不过也是,公孙是不可能知道自己梦游时什么样儿的。
“梦游的形态,也是,千变万化,不可捉摸的。”包拯擦汗,好你个公孙,又躲开了。
“哦,他还跳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当然也不排除公孙脑子突然进水了。
“你们这儿真有意思,皇兄果然没介绍错。”静乐开心地转开袖子,“东西也好吃,御厨做的早膳可难吃了,淡而无味,每天闹盐荒似的。”
包拯本想说一番盐乃民生根本,理应节俭之类的大道理教育她一番,还是忍住了。
展昭在心里把赵祯的祖宗八代直到陈桥那夜给太祖披黄袍甚至做黄袍的通通问候了一遍。心道,赵老六你实在太过分,自己搞不定静乐就塞我们这儿来,做人可不能太绝啊。
这时,包拯用怜悯地目光看了展昭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上朝去了。”说完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顺便拽走自己紧紧被抓在展昭手里的衣袖。
展昭欲哭无泪,看着包拯的背影终于消失于门口变成了一片空白,那空白里头还透着一点秋风萧瑟的悲凉意味。
墙根底下的喇叭花开了,墨蓝色,几根细细的茎缠着枯草在墙缝里蜿蜒曲折。公孙策以前在那边上写了一首唐诗,如今也都模糊成斑斑驳驳的灰色了。秋高气爽,本来,这是个很好的日子。展昭最爱在这样的日子里巡街,阳光撒在身上,也变成了风的轻吻,空气里尽是秋季特有的小食的香味。辣椒一串串晒成了干挂在门口,秋风扫落叶也罢了。他提着剑走在街上,和周围百姓拉几句家常。惬意的,随性的,那几句展大人里,也包含着一片鱼水之情。
可是今天……
展昭看了看身边这位,动若脱兔,粗看时貌似伶俐可人的静乐公主,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静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诚然,她绝不是第一次来到开封的市集,但是一个人来,带着宫女太监来,和跟着展昭一起来,感觉是大不相同的。戏文里都说了,跟着展昭这种人,就是出去买棵葱都可能发生命案。
“呀~”犹如那些最平庸的戏文,一个女子的尖叫拉开了一系列悲惨事件的序幕……——静乐兴奋地在心里想。紧跟展昭脚步,转进一处小巷子,一个男人扑倒在地,身下一片鲜红。
“呀~”这是静乐兴奋的尖叫。想冲上前去。
展昭头痛地让她退后。低头检视那男人的尸体。沾些血放到鼻尖嗅了嗅,皱起眉头。
“展昭,他是怎么死的?”
“……不是,我说……”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被人捅了一刀,失血致死。你看看他的钱财有没有丢。”
“没有……,其实……”
“不是谋财害命,那凶手是熟人的可能就很大了。”静乐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公主,你听我……”
“你别说话。让我想一想,为情,还是为仇?”
就在她原地兜了两个圈的时候,展昭无奈地摇摇头,把男人拖在自己怀里,按着对方的人中,又往百会穴输了点真气。那男人醒了过来。连声说了两句谢谢,要往开封府登门致谢云云,展昭谦虚了两句这是分内之事之类的废话。等静乐回过神来打算好好查看尸体的时候,二人已在友好的笑容里分道扬镳。
看着静乐垮下来的小脸,展昭摸摸她的头,“我就是想跟你说那人根本没死。他只是踩到番茄摔倒晕过去了。”
“那,那血案呢。”静乐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着展昭。
“哪来那么多血案……开封是天子脚下,平静地很。公主啊,你真是很爱看书啊………”言下之意,看杂书快看坏脑子了。
“你每天巡街,都没事发生么?”
“也不是,有时候邻里纠纷,夫妻吵架,小偷小摸,我都会管管。”
“你可是堂堂御猫南侠,那多无聊。”
“不无聊啊。每天的事儿那么多,哪有这闲工夫来无聊。”
“你不想办些轰轰烈烈的大案子吗。连环杀人案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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