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老师已经开始讲课,确保每个学生都能听到,他戴了扩音器,声音穿透力极强,却没有一个字落入杭祁耳中。
前面的同学将卷子翻得哗哗响,老师已经讲到六十一页了,杭祁面前的试卷册却仍停留在第三页。
他强迫自己有些乱的呼吸平稳下来,可是,仍然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手指攥着水杯,紧紧的,无意识地越攥越紧,指尖泛白,直到热水的温暖传达到手心,他才猛然皱眉,像是触电一般,将水杯不轻不重扔下。
一场恶作剧罢了,他置之不理,无聊的人就会放弃。
即便不是恶作剧,即便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恶作剧呢?那是什么?!难不成还真的有人莫名奇妙对他好?图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又面容丑陋,令人憎恶。学校的人还不知道他听力有问题,还在努力攒钱去做手术。
况且,他最不需要的就是短暂又稍纵即逝的同情。
尝过了一点善意,再被抛弃,滋味反而更像是凌迟。
杭祁心中一刺,脸上划过些许烦躁的情绪,他深吸了口气,抬起眼睛来,冷漠又复杂的视线扫向教室。
如果他知道是谁在接二连三捉弄他,他一定会将那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教室外无声地又开始下大雨,教室内昏黄,不得已开了电灯,白炽灯的灯光照下来,将每排座位的两个同学影子照在他们身前的试卷上。
只有杭祁,他这一排,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但杭祁并不在意这些,他竭力将注意力从水杯上转移,投入到面前的试卷中去。
上课期间,谭冥冥跟凳子上长了针一眼,一直坐立不安,扭来扭去,想偷偷朝后看一眼,她不确定自己千辛万苦排了队,打来的热水,杭祁喝了一口没有。
要是一口都没喝,那自己的辛苦可全都白费了。
可谭冥冥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回头看,怕被杭祁发现――她心虚地摸摸自己的鼻尖,毕竟,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可不单纯。
而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数学老师严厉的声音:“谭冥冥,你是得了痔疮吗,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干什么,好好听讲!”
这话一说,全班顿时哄笑成一团。
身后的人戳戳谭冥冥的背:“你是不是想上厕所,憋的?”
“不是!”谭冥冥飞快地和厕所撇清关系。
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憋红了脸,可,没人注意到的是,她眼睛都亮了,抬头看向继续转身写题的数学老师,张大嘴巴,嘴角的兴奋和惊喜压都压不住。
虽然是教训她,可是,天知道在谭冥冥先前的十七年人生里,从来就没有被老师点名过,无论是点名回答问题,还是点名批评,从!来!没!有!
她的名字如此路人,在花名册上像是学会了隐身技能一样。
……这完全是头一回。她虽然被全班嘲笑了,但竟然感觉有点幸福是肿么回事?!
啊啊啊杭祁万岁!
此刻的谭冥冥兴奋得恨不得抱着天选之子杭祁的脑袋亲一口,她决定了,他就是她的恩人,她要对他更好一点。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完全就是噼里啪啦从天上往地上砸。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谭冥冥语文成绩一向非常优异,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把她透明化的缘故,她语文从来没有考上过八十分。
导致同桌每次拿着一百二十多分的试卷骄傲得如同开屏的孔雀般,朝她走过来时,她都只能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卷子不说话。
但现在――
谭冥冥兴奋地盯着语文老师,哒哒哒地跟着老师的思路点头,右手飞快做笔记,她觉得不久之后自己就能享受到老师和同学们,还有谭爸爸谭妈妈惊喜的夸奖了。
不过革命路途漫漫,谭冥冥同志还需努力!
放学后,同学们当然是各回各家,但是谭冥冥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杭祁放学后的路线。
他会先去学校旁边的两家网吧修完几台坏掉的电脑,然后再返回学校,去凉棚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去更远街道的网吧干活儿。
如果遇到自行车气筛被人拔掉,或者故意弄倒在地上的情况,他可能还要再耽误点时间。
至于晚饭……反正谭冥冥这两天没见他吃过,不知道是会回家解决还是压根就不吃。
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没有领取到学校的国家助学金,所以他现在所有的生活费来源,全都是他在网吧修电脑赚来的。
网吧那地方,乌烟瘴气的,每一单应该赚的不多,否则他也不至于总是深夜才背着工具箱疲倦地回家了。
……所以白天的时候才总是见到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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