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显龙走后,赖镇长骂道:“我说老韩,你长点脑子行不行?有当着人面告人家作贼的吗?还他妈窜了好几间屋子砸了墙,编瞎话你都编不圆。”
韩学德:“赖镇长,我冲着灯发誓,那个人真是这小子!”
赖镇长:“你睡醒了再说话!”
令韩学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个身手矫健的飞贼将他的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甚至他藏箱子的夹壁墙都给砸开了。看身形绝对是于显龙,可是于显龙明明就坐在赖镇长的家里。他费尽心机,花尽钱财弄来的箱子,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
韩家大院是存不住了,因为这不是个小东西,怕潮怕火怕虫吃鼠咬,要毁掉它,那自己的心血就完全白费了,实在舍不得。
他舍不得,他姐姐更舍不得,要是拿不到那些契约执照,姐姐非跟他拼命不可。
于显龙忙活了大半夜,把尕尕狐藏到宁胡塔,才悄悄回到医馆自己房间,和衣而卧躺下就睡着了。
可是三年多的绺子生涯让他练得十分机警,他迷迷糊糊觉得当年在棋盘山大寨小窗外的那双眼睛,又在暖暖地看着自己。他不由得喊了一声,娘!
“娘在呢!”
于显龙睁开眼睛:“娘,你真在这儿啊?怎么不去睡觉?”
“你媳妇儿在那屋给你准备铺炕呢。”
“放心吧娘,明天就没事了。”
朱氏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明天没事了呀。
朱氏守着儿子,秦闺儿打着喷嚏来给朱氏请安。
朱氏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是不没睡好,着凉啦?”
秦闺儿噘着嘴:“还不怪你那宝贝儿子,抓住劳工不放松。”朱氏又是莫名其妙。
刚吃过早饭不久,老蘑菇乐颠颠地跑进上房来:“当家的、夫人,你们吃狗肉不?”
朱氏笑着摇头。
于显龙:“那玩意儿蘸咸盐花儿下酒也不错。哪里能买到?”
老蘑菇:“嗨,镇子上死了三四条大狗,别人没人敢吃。可我老蘑菇一看,一准儿没毒。所以跑过来问问。你们要是不吃,我就和牤子、田五更凑钱买一条,晚上下酒。”
于显龙:“别吃独食,我凑个份儿,算我一个。”
于显龙和牤子、老蘑菇、田五更坐到东厢房,当年的经纶堂,狗肉蘸咸盐面儿,赊了一坛苞米老白干儿,边喝边聊。
对庄稼院的事儿,牤子老蘑菇都是二百五,所以于显龙才把家里的事都交给田五更,让他带着这俩吃闲饭的“扛长活”。
于显龙:“老蘑菇,这狗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一定是毒死的。你试过毒没有?”
老蘑菇:“不用试。狗下水我扔到大道上,看着猪吃下去了。啥事儿没有,放心吃喝。”
于显龙:“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光毒狗不药人?”
老蘑菇:“这你该明白呀,曼陀罗花熬成膏子再掺进猪油馒头团成小丸子,塞进臭鱼肚子里……”
于显龙一拍大腿:“明白了。又是猪油又是臭鱼,是个狗闻见那味儿都得疯抢!原来这狗是麻醉死的不是毒死的。”
一直喝到二更天,三个人都醉倒在地呼呼大睡,于显龙诡异的一笑,悄悄离去。一直到深夜也没有回家。
那天夜里,龙湾镇死寂一片,狗不咬,驴不叫,灯不明,鸦不噪……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东南街上才出现人影,两个后生抬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后边跟着个高大臃肿的身影。
忽然一声锣响,火把通明,赖镇长带着他的手下拦在前面:“哈哈哈哈,韩大当家的,您这是贪大黑还是起大早啊?干什么去?”
后面,于显龙带人举着火把,从两侧胡同走出来。
赖镇长:“拦住他们,留下箱子!”
于显龙打开箱子看了看:“韩学德,这是我爹留下的遗物啊。怎么会跑到你家去了?”
韩大虎:“你凭什么说是你家的?”
于显龙拿出一条水连珠步枪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赖镇长,二十年前,从老毛子手里买这么一条枪得多少银子?”
“那时候,至少二百两白银。”
于显龙:“四条水连珠,一千发子弹。枪托上都刻着于记两个字,还有买枪的日期,你们说这是谁家的?”
于显龙说着又拿出一沓文书:“这些房契地契就更明白了,上面都有我爹的签名和朱印。赖镇长,这上面有不少还有你的公证人的签字朱印呢。”
赖镇长:“韩大当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学德:“哦,是我姐让我代为保管……”
于显龙:“你放屁!这只箱子早在七年前就被胡子黑白子抢去了!你是怎么弄回来的?那次八面来风,你没少得便宜呀。”
赖镇长冷笑一声:“韩大当家的,干得不错呀。请到镇公署坐坐吧。”
箱子和韩学德等爷儿三个被带到镇公署,太阳已经出山了。
赖镇长坐在公案前,提笔书写,写完让韩学德签了字交给于显龙。
于显龙看过文书点点头收起来。
于显龙一抖手里的几张文书:“韩学德,回家等着吧。官司不小,你陪爷爷打了吧。”
赖镇长:“打官司需要文书,你是去县里还是府里。”
于显龙:“我于显龙没工夫陪他在各级衙门里转悠,我直接去奉天!”
这句话如同打了个霹雳!因为无论到新安县还是到宽城子,韩学德都有交好,赖镇长也能周旋。
一旦到了奉天,不但韩家会有灭门之祸,就是赖镇长也脱不了干系。
韩学德最后一点希望彻底凉了。当年勾结胡子老张三儿,八面来风,两次打劫龙湾镇。让邱寡妇、包不住勾结法库齐狗屁暗害于六指儿……
露了,全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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