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爆炸声来得突兀,绿盈匆匆出灶房时没在烟尘中看见赵白的身影,原本应该在附近的几个护卫也不知为何还没赶到,绿盈逐渐捉襟见肘,越来越心焦起来。
如果真落了下风,她恐怕只能以身为饵替薛嘉禾拖延逃走的时间了。
时间逐渐流逝,绿盈几番招架不及,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身体反应变得愈发迟钝起来,交战中脚下突地实力一晃。
对面的南蛮刺客仿佛早就等待她露出疲态的一瞬间,抓准这个破绽的机会便转过身去,手中弯刀毫不犹豫地脱手掷出,瞄准的正是薛嘉禾所在的方向。
薛嘉禾下意识闭了眼睛,双手将孩子往怀中牢牢护住,准备好了迎接剧痛来袭。
紧接着,薛嘉禾听见几乎就在眉前几寸的地方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铮铮脆响,疼痛并未被加诸到她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盖在她眼睛上的宽厚手掌。
“别睁眼。”他哑声说。
听见容决声音的同时,薛嘉禾条件反射地放松了身体,脱力地将身体重量倚在了身后的墙面上——她刚才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因着容决那句话,薛嘉禾就真没睁开眼睛,她合着眼,轻轻拍打着两个小家伙的襁褓安抚惊慌大哭的他们,将近在咫尺的兵刃交接声滤除在外。
似乎只是过了极短的一小会儿功夫,交战声和惨叫声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的几句交谈后,薛嘉禾听见容决的脚步声再度朝她靠近了过来。
奇怪得很,她眼前一片漆黑,却偏能听出去这步伐是容决的。
“别睁开眼。”他重复地强调了一遍,道,“我先带你和孩子离开这里——孩子让绿盈抱着。”
察觉到小宝要被带走时,薛嘉禾下意识收了收手劲。
绿盈的声音响起,她柔声道,“夫人,是我。”
薛嘉禾顿了顿,才分别将大宝小宝交了出去。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两条手臂僵硬得几乎已经察觉不到彼此存在了。
——平日里她也都是一次只抱一个,刚才情况危急才左右开弓地抱着,紧张成那样,双手当然早就麻痹了。
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容决的手就伸过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薛嘉禾抽了抽鼻子,从这人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儿,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着伸出双手揽住容决的脖子,把脸贴在了他颈侧。
“别看。”容决复又说着,低头轻轻用额头碰了一下薛嘉禾的头顶。
薛嘉禾虽然身体微微颤抖个不停,但确实听话地缩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像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容决扔了个眼色给赵青,便抱着薛嘉禾大步往屋外走去,脚下稳稳地跨过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绿盈抱着摇篮,默默跟在容决身后。
屋中躺着的黑衣人不多,院子里却是另一番修罗场景,甚至还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残肢断臂,容决自持是司空见惯,却不想薛嘉禾也被这人间地狱吓上一跳。
容决走得很快,打算先将薛嘉禾带到对面他暂住的院子里安抚情绪,等她平静下来,她院子里的惨状也该清扫干净了。
可步子才刚走到院门口,容决就察觉到颈侧啪嗒落下一滴水珠。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即意识到那并不是下雨,而是薛嘉禾正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呜咽时掉的眼泪珠子。
刚迈出院门的容决有些头疼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带着两个孩子疾步跟随的绿盈。
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绿盈见状,指了指孙威家的方向,又指了指在旁颇有些灰头土脸、但看着没伤的赵白。
容决赶回时早将长明村包围戒严,这时候孙威家也是安全的。
容决皱眉点了头,让赵白跟着绿盈去照顾孩子,这才掉头抱着连哭都不敢大声哭的薛嘉禾进了对面的院里,直奔内屋。
他原是想将薛嘉禾放到软榻上好好哄,谁知道平日里冷冷淡淡的薛嘉禾不知道怎么的就黏人起来,抱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容决哪里舍得用力扯,最后没了法子,只得就着这个姿势坐了下来。
薛嘉禾顺着椅子的坡度往容决怀里坠了坠,她死死将脸埋在容决肩窝里不肯抬头,哭得容决肩膀都湿了一片,声音却小得只能偶尔听见两声抽噎和吸气声。
容决见薛嘉禾真哭也就两次,可前两次薛嘉禾都是刚掉眼泪就倔强地自己收回去,哪有像这次一样哭得跟要将十几年的委屈一口气发泄出来似的,摄政王看着一脸镇定,内里早就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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