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就像是个深夜闯入豪门香闺中的浪子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可是他来过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被他滋润,被他改变
春林中的木叶,已被洗得青翠如碧玉,尸体上的鲜血也已被冲洗干净。几乎找不到致命的伤口。
但这十几个人,却已没有,个还是活着的。
他们看到这些尸体时,司空摘星已不见了。
上官丹风恨根道:“他将这些死人留给我们,难道要我们来收尸’?”
陆小凤道:“这些人绝不是他杀的,他一向很少杀人。”
上官丹凤道:“不是他是准?”
陆小凤道:“是那个叫他们来放火的人。”
上官丹风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怕我们查出他的来历,所以就将这些人全都杀了灭门?”
陆小风点点头,脸色很严肃。他最痛恨的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杀人。
上官丹凤“可是他本来可以将这些人放走的,为什么定要杀他们灭口?”
陆小凤道:“因为十几个右手被砍断的人,是很容易被找,到的。”
上官丹风叹了门气,道:“其实他杀了这些人也没有用,找们还是一样知道他们的来历。”
陆小风道:“你知道?”
上官好风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是青衣楼的?”
陆小风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只看出一件
上官丹风道:“什么事?”
陆小风道:“我看得出你,定会赶到珠光宝气阎去,叫人带棺材来收尸。”
上官丹风瞪了他,眼,又垂下头咬着嘴唇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陆小凤道:“然后你当然就会叫那里的人替你准备好水先洗个澡,再选个最舒服的后户,好好的睡一觉。”
他笑了笑,接着道:“莫忘记那地方现在巳完全是你的
陆小凤躺在,大盆热水里,闭上了眼睛,全身都被淋得湿透了之后,能找到地方液个热水澡的确是件很愉快的
他觉得自己运气总算还不错。旁边炉子上的大铜壶里水也沸了屋子充满了水的热气,令人觉得安全而舒服。
花满楼已洗过澡,现在想必已睡着,上宫丹风想必巳到了珠光宝气阁。
她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的走了,居然好像很听陆小风的话。
这也令他觉得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女孩子。
只不他总觉得这件事做得并不满意,其中好像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又偏偏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阎铁珊临死前已承认了昔年的过错,霍天青已答应结清这笔旧账。
大金鹏王托他做的事,他总算已完成了三分之一。而且进行得很顺利。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雨早已停了屋檐下偶尔响起滴水的声音,晚风新鲜而干净。
陆小风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尽力做,个知足的人。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竟是四个女人。
四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不但人美风姿也美,身窄窄的衣服,衬得她们苗条的身子更婀娜动人。
陆小风最喜欢细腰长腿的女人,她们的腰恰巧都很细腿都很长。
她们微笑着,大大方方的推门走了进来,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屋子里有个赤裸裸的男人在澡盆里。
可是她们四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睛,却又偏偏都盯在陆小凤的脸上。
陆小凤并不是个害羞的人,但现在却觉得脸上在发烧用不着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脸巳红了。
忽然有人笑道:“听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我怎么只看见两条?”
另外一个人笑道:“你还看得见两条,我却连一条都看不
第一个说话的人,身材最高,细细长长的一双凤眼,虽然在笑的时候,仿佛也带着种逼人的杀气,无论谁都看得出她绝不是那种替男人倒洗澡水的女人。
但她却走过去提起了炉子上的水壶,微笑着道:“水好像已晾了,”
陆小风看着水壶里的热气,虽然有点吃惊但若叫他赤裸棵的在四个女人的面前站起来,他还真没有这种勇气。
不过这一大壶烧得滚斤的热水,若是倒在身上那滋味当然更不受。
陆小凤正不知是该站起来的好,还是坐着不动的好,忽然发现自己就算想动,也没法子动了。
个始终不说话,看不最文静的女孩子,已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尺多长,精光四射的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森寒的剑气,使得他从耳后到肩头都起了,粒粒鸡皮疙
他长身凤眼的少女已慢慢的将壶中开水倒在他洗澡的木盆里,谈谈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安分些,我四妹看来虽温柔文静,可是杀人从来个眨眼的,这壶水刚烧沸,若是烫在身上不死也得掉层皮。”
她一面说,面往盆里倒水。
盆里的水中来就很热,现在简直巴烫得叫人受不了。
陆小风头上已冒i比厂汗,铜壶里的种水却只不过倒出厂四分之一。
这,壶水若是全倒完,坐在盆里的人恐怕至少也得悼层
陆小风忽然笑了,他居然笑了。
倒水的少女用一双媚而有威风的眼瞪着他冷冷道:“你好像还很开心。”
陆小凤看来的确很开心,微笑着道:“我只不过觉得很好
“好笑?有什么好笑的?”这少女水倒得更快了。
陆小风却还是微笑道,道:“以后我若告诉别人,我洗澡的时候,峨媚四秀在旁边替我添水,若有一个人相信,那才是怪事。”
原来他已猜出了她们的来历。
长身凤目的少女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点眼力,不错,我就是马秀真。”
陆小风道:“杀人不眨眼的这位,莫非就是石秀云?”
石秀云笑得更温柔,柔声道:“可是我杀你的时候,一定会眨眨眼的。”
马秀真道:“所以我们并不想杀你,只不过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若是答得快,我这壶水就不会再往盆里倒,否则若是等到这壶水全都倒光……”
石秀云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时你这个人只伯要变成熟的。”
孙秀青叹道:“猪煮熟了还叮以卖烧猪肉,人煮熟了恐怕就只有送去喂狗f。”
陆小风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好像已经快熟了,你们为什么还个快问?”
马秀真道:“好,我问你,我师兄苏少英是不是死在西门吹雪手上的?”
陆小风苦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我?”
马秀真道:“西门吹雪的人呢?”
陆小风道:“我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骗女人,现在我还很清醒。”
马秀真咬了咬牙,忽然又将壶里的开水倒下去不少,冷冷道:“你在我面前说话,最好老实些。”
陆小风苦笑道:“现在我怎么能不老实?”
马秀真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真是金鹏王朝的公
陆小风道:“的确不假。”
马秀真道:“大金鹏王还活着?”
陆小风道:“还活着。”
马秀真道:“是他要你来找阎铁珊的?”
陆小风道:“是。”
马秀真道:“他还要你找什么人?”
陆小风道:“还要我找上官木和严独鹤。”
马秀真皱眉道:“这两人是谁?我怎么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见过?”
陆小风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听见过的名字,只怕最少也有几千万个。”
马秀真瞪着他。
陆小风又叹道,我没穿衣服,你这么样瞪着我,我会脸红的。”
他的脸没有红,马秀真的脸倒已红了。
她忽然转过身,将手里的铜壶放到炉子上整了整衣,衫,向陆小风行礼。石秀云的剑也放了下去。
四个衣裳整齐的年轻美女,忽然问同时向一个坐在澡盆赤裸男人躬身行礼你若没见过这种事…—定连做梦都想不,道那是什么样子。
陆小风似已怔住,他也想不到这四Q个强横霸道的女孩,子怎么忽然变得前倔后恭了。
马秀真躬身道:“峨媚弟子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石,秀么奉家师之命,特来请陆公子明日午间便餐相聚不知,陆公子是否赏光?”
陆小风怔了半天,才苦笑道:“我倒是想赏光的,只可惜我就算长着翅膀,明天中午也飞不到峨嵋山的玄真观去。”
马秀真抿嘴一笑道:“家师也不在峨嵋,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在珠光宝气阁恭候陆公子的大驾。”
陆小风又怔了怔道:“他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马秀真道:“今天刚到。”
石秀云嫣然道:“我们若是没有到过珠光宝气阁又怎会知道昨天晚上的事”
陆小风有笑了当然还是苦笑。
马秀真微笑着摇了摇头,态度温柔而有礼好像已竟全忘记了刚才还要把人煮熟的事。
叶秀珠倒是个老实人,忍不住笑道:“我们久闻陆公子的大名,所以只有乘你洗澡的时候,才敢来找你。”
陆小风苦笑道:“其实你们随便什么时候来,随便问我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石秀云眨着眼睛道:“陆公子真的不生气?”
陆小风道:“我怎么会生气?我简直开心得要命。”
石秀云也怔了怔,道:“我们这样子对你,你还开心?”
陆小风笑了笑,这次是真的笑,微笑着道:“非但开心,而且还要感激你们给了我个好机会。”
石秀云忍不住问道:“什么机会?”
陆小风悠然道:“我洗澡的时候,你们能闯进来,你们洗澡的时候,我若闯进去了,你们当然也不会生气,这种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我怎么能不高兴?”
峨媚四秀的脸全都红了,突然一起转身,抢着冲了出
陆小风这才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下次洗澡的时候,最少也得穿条裤子。”
陆小风洗澡的地方,本是个厨房,外面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千里有棵白果树。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桂在树梢,木叶的浓荫挡住了月色,树下的阴影中,竟有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背后却斜背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峨媚四秀一冲出来,就看见了这个人,看见这个人就不由自主觉得有阵寒气从心里,直冷到指尖。
马秀真失声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她们慢慢的点了点头。
马秀真怒道:“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你们想复仇?”
马秀真冷笑道:“我们正要找你,想不到你竟敢到这里来。”
西门吹雪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得可怕,冷冷道:“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都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
石秀云历声道:“用不着一起过去我一个人就足够杀了
她看来最温柔文静,其实火气比谁都大,脾气比谦都倔
她用的是,双短剑,还是唐时的名剑容公孙大娘传下来的“剑器\
厉喝声中,她的剑已在手,剑光闪动,如神龙在天,闪电下击,连人带剑一起向西门吹雪扑了过去。
突听一人轻喝“等一等。”二个字刚说完,人已突然出
石秀云双剑刚刺出,就发现两柄剑都已不能动了,两柄剑的剑锋,竟然被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因两根乎指捏住。
她竞末看山这人是怎么出手的她用力拔剑,剑锋却似已在这人手上生了根。
但这个人神情还是很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石秀云脸却已红厂冷笑道:“想小到阀门吹雪居然还有帮手。”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以为他是我的帮手?”
石秀云道:“难道他不是?”
西门欧雪冷冷,笑,突然出手,只见剑光,交,如惊虹理电,突然又消失不见。
西门吹雪已转过身,剑以在鞘,冷冷道:“他若不出手你此刻已如此树。”
石秀云正想问他这株树又怎样了,她还没开口,忽然发现树已凭空倒了下来。
刚才那剑光一闪,竟己将这株一人合抱的大树,剑削成了两段。
树倒下来时,西门吹雪的人已不见。
石秀云的脸色也变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法?这样的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着这株树已将倒在对面的人身上,这人忽然回身伸出双手轻轻,托,‘推,这株树就慢慢的倒在地上,这人的神情却还是很平静,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平和的微笑。缓缓道“我不是他的帮手,我从不帮任何人杀人的。”
石秀云苍白的脸又红了她现在当然也已懂得这个人的意思,也已知道西门吹雪说的话并不假。她脾气虽然坏,却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终于垂下了头鼓足勇气,道:“谢谢你,你贵姓?”
这人道:“我姓花。”他当然就是花满楼。
石秀云道:我……我叫石秀云,最高的那个人是我大师姐马秀真。”
花满楼道:“是不是刚才说话的那位?”
石秀云道:“是的。”
花满楼笑道:“她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分辨我下次定还能认得出她。”
石秀云有点奇怪了,忍不作问道:“你一定要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才能认得出她?”
花满楼点点头。
石秀云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我是个瞎子。”
石秀云怔住。
这个伸出两根手指,夹,就能将她剑锋夹住的人,竟是个瞎子。她实在不能相信。
月光正照在花满楼脸上,他笑容看来还是那么温和,那么平静,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是个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人绝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瞎子而怨天尤人,更不会嫉护别人比他
因为他对他自己所有的巳经满足因为他,直都在享爱着这美好的人生。
石秀云痴痴的看着他,心理忽然涌起了,种无法描叙的感情,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同情?是怜悯?还是爱慕崇敬?
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情。
花满楼微笑着,道:“你的师姐们都在等你你是不是己该走?”
石秀云垂着头,忽然道:“我们以后再见面时,你还认不认得我?”
花满楼道,我当然能听得出你的声音。”
石秀云“可是……假如我那时变成了哑巴呢?”
花满楼也怔住了。
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这句话,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会有人问他这句话。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问答,忽然发觉她已走到他面前,拉起了他的手,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以后我就算不能说话了你只要摸摸我的脸,也会认出我来的,是不是?”
花满楼无言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已触及了她光滑如丝缎的面颊。
他心里忽然也涌起了,种无法描述的感情。
马秀真远远看着他们,仿佛想走过来拉她的师妹走可是忽然又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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