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歌?在一座小花园的小书房里架上琳琅满目的图书被竹帘子透进来的阳光映照得斑斑驳驳反射出幽静的光辉。刚从牢狱里释放回家的罗大方躺在一把竹躺椅上正和来访的卢嘉川谈着他这些天遭遇的事情。卢嘉川坐在写字台前的转椅上默默地瞅着罗大方听着他说。
“我到家的当天晚上就和我父亲开起火来了。”罗大方笑着挥着大拳头比划着“他摸着小胡子哼着我们老家的东北腔对我说:‘肥子——别笑这是我的小名——我费尽力气托了多少朋友花了上千的大洋才把你保出来往后你可得老老实实地给我读书!告诉你好消息:我就送你去日本留学;你愿意的话去美国也行。出国以前你要是再敢同那些**来往再勾搭那些亡命之徒我可要、可要……’他摘下金丝眼镜瞪着我好像要把我的五脏六腑全掏出去吃了似的。
嘿老卢你猜我怎么回答我说:‘父亲你可赔了本了!我不值一千大洋也不值得你那些朋友的隆情盛意更值不得上美国去镀金。“朽木不可雕也”你还是送我回监狱吧!’这下子可把他气坏了他大骂我妈巴子忤逆不孝;骂我瞎了眼睛吃了**的迷*魂*药;骂我早晚要上断头台。……我也不生气只跟他嘻嘻笑着说:‘父亲倒霉的不一定是谁你这块同胡博士一起到美国镀过的灿烂的黄金不准哪一天就要变成粪土呢……’哈哈老卢他一气带着我的后母上庐山避暑去啦。”
罗大方从警备司令部转到法院看守所坐了三个月的牢虽然红润的面孔瘦了些、也白了些但是丝毫看不出有受到挫折后的萎靡和困顿他依然风趣横生大眼睛滴溜溜地睒闪着拳头不停地挥动着。
“你这家伙真有一门!”卢嘉川大笑着。他跳到罗大方身边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这是他们亲密友谊的惯常表现“以后打算怎么办?当真在家里当起大少爷?”
“这碗饭可不是老弟咱吃的!”罗大方把脑袋靠在玻璃书柜上摇着头微微一笑“我父亲的官越升越大快到南京的行政院去当什么长去啦。我已经决定要和这样的家庭永远割断联系所以绝不能再留在北平读书了。老卢我诚恳地要求党信任我分配我到最残酷的斗争中去考验我……”他宽阔的大脸渐渐被一种严肃的沉重的感情所笼罩他不笑了静静地凝视着卢嘉川。
卢嘉川在光亮的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低着头沉思着。偶尔抬起头望望罗大方不一会儿仍又恢复了原来的姿态。
窗外火红的石榴花和夹竹桃迤逦地排列在洒过清水的花园里微风阵阵透过帘子吹进沁人心脾的花香。尽管天气已热但这个阔公馆里的小花园却异常凉爽、清洁和幽静。卢嘉川穿着一身咖啡色的西装梳着油亮的头看起来他倒比那蓬乱着头、穿着一件旧布衬农的罗大方更像这个屋子的主人。他沉思有顷当一个问题想透了决定好了他才抬起头来带着深思熟虑后的果决神态说:“老罗情况是这样你不能再留在北平了。现在察北同盟军正在察北英勇抗战我们也正在源源派人去参战。你到那里去工作怎么样?”
“好!”罗大方一把把卢嘉川的衣领抓住生怕他跑了似的喊了一声“好同志谢谢你!请你快去和组织上说说越快越好!”
就在这时卢嘉川看见罗大方的额上流下了大粒的汗珠。
他好像才经过了一场长途赛跑激动得红着脸流着汗。因为是胜利地跑到了目的地就又表现了一种衷心的喜悦和松快。
他热爱党热爱自己献身的**事业当他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他生怕这罪恶的铁门把他和党隔绝了现在经过卢嘉川的几句话知道他和党仍是紧紧地结合在一起的他怎么能够不激动呢。因为高了兴他反倒不开玩笑了他向卢嘉川询问察北抗日同盟军的情况他们谈起了当时的战争形势。
一九三三年五月在国民党与日寇订立了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之后全国人民更加激愤地联合起来英勇的人们也更加积极地行动起来了。五月二十六日人民自动组织起来的抗日武装——察北抗日同盟军在张家口成立了。这个由**员吉鸿昌和抗日将领冯玉祥、方振武领导的队伍里除了有一部分东北义勇军和地方武装还有一个由华北学生组织起来的学生大队。广大的爱国知识分子为了挽救垂危的祖国在**的领导和号召下正热血沸腾地纷纷奔向了塞外疆场。
说到这里卢嘉川好像刚刚想到似的对罗大方说:“许宁也表示愿意去察北可是看样子总还是动摇不定。
从南下示威回来以后许多运动他有时露露头有时连头也不露。这可真是个小资产阶级革命的典型代表——又想革命又怕艰苦危险。”
“白莉苹还不是一样!他们俩……嘿老卢我被捕后他们俩更好起来了吧?”罗大方的脸上隐隐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痛苦。
“大概是这样好过一阵子。小许也可能受了白莉苹的影响。不过小白已经到上海去了如果我们以后很好地帮助小许他还会好起来的。”
“我去试试看。”停了一会老罗眯缝着眼睛笑了笑“可以把这个任务给我吗?”
“怎么你想要这个任务?”卢嘉川微微惊讶地撑着写字台的边缘盯住他“你的心胸和你的外形倒是挺相象。这对你的情绪没有影响吗?”
罗大方悄悄走到卢嘉川身边咚的给了他一拳:“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爱情、爱情——它能够跟我们的事业来相比吗?”
就在这一霎间卢嘉川的脑海里闪过了余永泽那一双被嫉妒激怒的小眼睛也闪过了林道静苍白的痛苦的脸。本来他是愿意和她接近的愿意更多地帮助她的可是为了不使余永泽夫妇关系受影响他许久不去找她了。他用意志控制了感情避免和她多接触。
卢嘉川突然沉默了。
罗大方坐在写字台前的皮转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金壳怀表他打开表慢慢地修理着看见卢嘉川站在桌边总不说话抬起头来问了一句:“老卢你想什么哪?”
卢嘉川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仍然望着窗外稀疏的竹林出着神。过了一会儿忽然低声自语道:“已经好久不见啦。……”
“是不是为她——为林道静苦恼起来啦?”罗大方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很善于观察人的思想、感情的变化。这时他用细细的小扦子拨弄一下条又抬起头望着卢嘉川说:“我看你有些喜欢她——为什么不大胆地表示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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