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站在桌边的忍足侑士神色如何变化,一番长篇大论结束后,我自顾自折腾起瓷盘里的那尾鱼。
我的立场只得如此,一贯‘管杀不管埋’。
其实真论起来我是多管闲事,要不是实在好奇[天堂手册]的运行方式,劳资才懒得插手。
这世上有句俗话叫‘自作自受’,双手血腥沾染得多了,终究会报应临头,向日岳人家的保姆就是前车之鉴。
虽说死者才是最值得同情的,可惜我确实提不起怜悯之心,她拥有的那本笔记里明明白白记载着她的手段,从开始到最后,故意弄死的动物有数十只之多…难道那些生灵不是命吗?
佛说‘众生平等’,六道轮回之间谁又知道无数生灵前世是不是人类?
将那尾冰冷滑腻的鱼翻来覆去研究半晌,我偏过头询问身侧某君的口味,“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反正杀也杀了,下锅煮一煮吃了吧?我听着向日岳人之前哀嚎的意思呃~这鱼很贵啊很贵,就我个人观点,贵的东西必定好吃。
日吉若的目光有瞬间的飘移,“我无所谓…”说话间,他的嘴角微微抽搐,露出类似于牙疼的神色。
“那就清蒸。”我双手一合,就此盖棺定论。
说到整治清蒸鱼――――倾身靠上前,取过被向日岳人抢走又丢在桌上的刀具,一手按着鱼身用刃口在上面斜斜划出几道刀花,翻一面如此反复,最后端着那瓷盘走向灶火台。
抹点盐,上点姜葱…我暗自咽下口腔内泛滥的水分。
拐过呈l型的灶台与洗水池之间时,眼角余光中恰恰看到水池内急速游动的一抹鳞光…脚下步伐一顿,我吸了吸鼻子,半晌,闷闷的按捺下食欲,返身往回走。
“怎么?”日吉若的眉梢轻挑,投来的眼神中带着疑问,“不是要下厨?”
将瓷盘放回原位,拖过一张椅子就此落座,我拨冗异常惋惜的回答,“还是正事要紧。”
那尾锦鲤却是用来试验的,不是作为食材,想一饱口腹之j也得等向日岳人回来…水池里还有一尾,已经料理好的还是留着做个对比。
………………
等着离开的人回来这段时间厨房内极是安静,除却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只余得空气中微微泛起的水波荡漾声。
实在找不到事情做更没有话题,我百般无聊的结束于日吉若的对视,颓废的趴在桌面上,将双手半举到眼前,怔怔望着指甲缝隙间残余的水渍。
对付那尾活鱼的时候我忘了戴上手套,虽说后来用水冲洗,指尖也还是留有淡淡鱼腥,再加上…默默将视线移开寸许,落到瓷盘上。
摆在其间的锦鲤早就僵硬,且被粗鲁的一刀头尾分家,断口处肌理间沁出几丝血红…
“高桥…学妹。”忍足侑士曼声开口,在沉寂了几分钟后。
待得我收回注视瓷盘的视线,目光对上他的,却见他抬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藏在其下的暗蓝眼瞳眸光深邃。
“你的行事出人意料。”狭长的桃花眼反复打量我许久,忍足侑士神色忽的凝重,“我也不拐弯抹角,高桥,学校里那些和麻弥有关吗?”
“我说了不关我的事。”我有些不耐烦的撇撇嘴角,“无关的事我一贯不投入注意力。”
“不投入注意力…却不代表不知道。”忍足侑士轻笑一声,语气却是笃定,“我想看你查到的资料,提个条件吧~”
他压低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目光瞬也不瞬,眉宇间却是凛冽,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
我定定看了他半晌,将头偏向另一侧的日吉若,无声询问对方的意见。
――――忍足侑士想要的尽数保管在日吉若手中,虽说我找到线索,可是最终确定那些蛛丝马迹的真实与否的,一直是日吉若的人手。
日吉若暗金的瞳眸眸光微闪,随即露出不可置否的表情,“其实真的没什么,如果忍足学长坚持也无不可…”
顿了顿,他错开与我对视的目光,转而望向忍足侑士,“日吉组的情报不是无条件提供,忍足前辈,请帮忙联络全世界最精锐的眼科专家会诊秋子的眼睛。”
“费用我会全数承担。”
………………
“诶?!”我真的愣住,“我的眼睛怎么了?”
日吉若的侧脸肌肉微微抽动,片刻之后,连同忍足侑士一起两人同时扭头瞪着我。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日吉若抬起一手指节抵住太阳穴,阴测测磨牙,“你啊~一点自觉都没有吗?!你的左眼…”
视线在我脸上流连不定,良久,忍足侑士也露出类似日吉若那种扭曲的神情,“是啊~日吉你不说我都忘了,高桥学妹的左眼居然又恢复原状?”
“说了是用眼过度…”我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顶着巨大的压力干笑,“上次大概是我太激动?心情平静自然就恢复。”
呃~也许、大概、可能是那么回事…
其实具体我也不知道,许是彼时阴魂过于接近,藏在体内的什么东西察觉危机于是狗急跳墙?反正自从知道高桥秋子的残魂进驻左眼,我就当自己是独眼龙了。
我的话换来极端的沉默,日吉若和忍足侑士两人的呼吸出现片刻紊乱,也不知是不是情绪激动的缘故,总之脸色不甚好看。
过了很久,日吉若猛地起身,“我打电话让人把资料送来。”边说边取出身上的话机,脚跟一转,离开前眼角瞥过来的视线极是压抑。
留在原位的我和忍足侑士两人对视半晌,各自转开目光。
又离题了呐~我抽着嘴角左顾右盼,心头百般无奈。
………………
等到日吉若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坐回自己位置,说要回房间取东西的向日岳人已经消失近十分钟左右;我等得如坐针毡,想是另外两人同样不甚耐烦,虽然还不至于暴躁,周身的气势却逐渐压抑。
“岳人被什么事耽误了吧?”忍足侑士忽然轻声开口,边说边起身,看情形似乎是要前去接应一去不复返的某位。
他身形方才一动,厨房门口随即有脚步声纷沓而至,零零落落的,却不止一人的样子。
来人很快出现,几道身影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之后为首那位开口说道,“忍足、日吉,你们两人干什么?”极是特别的声线,语气喜怒不辨。
我迅速看了看被点名的这两位,又看看门前双手环臂,灰紫凤眸眸光锐利的迹部景吾,心头暗叫一声不好。
来得真是不巧!水池里和桌上各自摆着证据…
迹部景吾的视线游移片刻,不知看到什么,眉梢一挑;他的嘴唇方才微动,肩后忽的露出一颗橘黄m色卷卷毛脑袋。
眼神滴溜溜转过一圈,随即对上我的视线,深红棕双眸微微睁大,下一秒,芥川慈郎兴高采烈的声音极是嘹亮,“秋子秋子!你终于出来啦~”
听他这般形容,我的脸皮重重一抽――――这熊孩子怎么说话的?不知道的会以为我坐牢刚放出来啊~混蛋!
芥川慈郎一阵风似的从刚巧侧身让出通道的迹部景吾边上窜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灿烂的橘黄m色已然占据视野。
“看上去精神好很多了呐~”孩童般鼻音浓厚的呢喃,他边说边探手按到我的脑袋上,指尖插m入发丝,揉了又揉,“啊嘞?这是什么?”
我被他一波三折的反应弄到应接不暇,僵了半天,视线顺着他扭开的脑袋看过去…
呃!我急急收回目光,用眼角悄悄斜睨还站在门口,看样子马上要走进来的迹部景吾,一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芥川慈郎好奇满满瞪着的,恰是搁在瓷盘上的鱼。
………………
不消片刻,迹部景吾踱着沉稳步伐走到长桌边,灰紫凤眸一扫,表情顿时狰狞起来,“高桥秋子!”素来倨傲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
“剑看壤桑2浚俊
堪称响彻云霄的怒吼尚且余音袅袅,斜地里又插m进另一道满含错愕的声音。
我眼睛一亮,如同见到救星,赶忙起身奔上前去,嘴里不负责任的叫道,“日吉,你和迹部学长解释…”请务必担下冰帝最高统帅的怒火嗷嗷嗷~
姗姗来迟的向日岳人站在门口,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等到我一把掐住他的手,扯着人直往回走,他才象是回过神来,“秋子,他们怎也在?”
我怎么知道?!我恨恨然白了只敢压低声音的向日岳人一眼,返身却见到怒气勃发的迹部景吾被忍足侑士带离长桌,两人站在一侧低声不知说着什么,间或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芥川慈郎则兴致勃勃站在日吉若身边,两人同样作出一副‘虚席以待’的架势。
于是,所以纷乱暂且抛开,动手解开困扰我许久的疑惑吧~
话说,如果不是我所预计的那种等价交换,如果天堂手册还能够按照较为正常的善意交换实现愿望…嗯~我是不是也循着方法许些实惠点的愿望呢?
比如说…商业街促销的时候摸中个温泉旅行招待券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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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岳人双手环抱在胸前,臂弯缝隙中露出软皮本一角,呃~许是在场包括我在内众人瞪着他的眼神给他太多压力?他的表情很有几分快被圈叉的良家妇女般的惊恐。
四个人分别站着长桌四角对持,过了一会儿,我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摆出装叉的表情,“要开始了哟~首先,向日…”
话说到中途故意停顿下来扭头看着向日岳人,对方的肩膀随即一缩,我嘴角一勾,“你写个愿望吧~”
“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眉宇间掠过几丝尴尬?沉默许久,方才点点头,“好,不过你们不许看!”
小小的脸庞皱成一团,身形一转,快速走到更远处角落,将册子摊开按在墙上,又从口袋取出笔,边动笔还边回头看过来,神色颇是警惕。
芥川慈郎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向日岳人,日吉若则转身走向水池方向,我赶忙缀上去,从后面扯住他的衣角,“还不到时候,而且…也不该是你动手。”
谁许的愿望该由谁献祭,这是常识吧?只是…
扭头看了看已经收起手中的笔,表情不知如何形容的向日岳人,我眯了眯眼,叹口气,“还是我来吧~你们男生不会弄鱼…”
等下还想上桌的,别把苦胆杀破,呃~最后一刀交给向日岳人动手好了…我撩高袖子从水池中抓起那尾活鱼,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迹部景吾正站着那处,回视的目光灼灼;他身侧的忍足侑士…嗯~想必是已经交换意见,两人同时保持着沉默。
灰紫的凤眸游移片刻落在我手中的锦鲤上,迹部景吾薄唇抿得死紧,最后猛地将头扭到另一侧,“最好能得出结果,否则你就要负责赔偿。”
一字一句,语气极是阴森,我微微一抖,迅速扭回脑袋,抬手接过日吉若拈在指间等候许久的刀具,怀着壮烈心情,磨刀霍霍。
………………
不多时,几人俱是聚集到长桌边,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向日岳人的手――――他握着我交出去的利刃,锦鲤躺在瓷盘内微微拨动尾鳍,边上紧挨着向日岳人自己那本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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